江蕓蕓還沒開口,瞬間看下他手中緊緊捏著的,帶著紅印的折子。
——這是戰(zhàn)事專用的八百里加急。
去年年底其實已經掃清了馬六甲的佛郎機人,但顯然他們并不甘心就此離開這片海域,于是原本蟄伏在爪哇,天竺、安南甚至是呂宋的軍隊傾巢而出,帶著當?shù)乇豢刂频氖勘鲎詈蟮膾暝?/p>
朝廷在今年開春時,維持不得不再派出五萬軍隊和大量糧草,還有被加急生產的炮火和船只被源源不斷送去前線,用來維持這次戰(zhàn)果。
朝廷上為此意見不少,有人痛罵內閣窮兵黷武,要把大明百年基業(yè)毀于一旦,也有人認為攻打馬六甲太過冒險,導致現(xiàn)在進退兩難,整個大明憂心忡忡,人心惶惶,為此內閣所有人包括朱厚照的壓力極大。
一旦輸了,后果不堪設想。
朱厚照踏著大雪,站在江蕓蕓面前,把手中的折子打開,攤在她面前:“贏了!我們贏了?。 ?/p>
閣老震驚,面面相覷。
江蕓蕓眨了眨眼,讓睫毛上的細雪掉落,這才看清折子最上方的兩個字——捷報。
她終于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看向朱厚照:“恭喜陛下,大明威業(yè)也成。”
朱厚照看著她笑,白雪落在她身上,輕盈白皙,卻沒有她鬢間的白發(fā)刺眼,當年這個穿著青色衣衫的少年人站在春日盎然的微風中青蔥快樂,現(xiàn)在,就這么站在大雪中,看著她在自己面前逐漸老去。
人間堂堂歲月去,是非袞袞書生老。
好快的歲月啊。
他鼻子一酸,卻最后只是輕輕撫了撫江蕓蕓肩膀上的大雪:“江首輔……也辛苦了?!?/p>
番外一
江蕓蕓已經做了二十五年的首輔了,
底下的閣老換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她還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權威已然足夠震懾眾人,
朝野對她的評價也莫衷一是。
這些年她做了很多事情,迎接了很多人,也送走了很多人,唯有這間小院陪著她度過漫長的數(shù)十年。
某一日休沐,
她一個人躺在早已修補無數(shù)遍的小藤椅上,突然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她先是看到了徐禎卿,
她已經記不清昌谷的面容了,只記得他的笑聲,爽朗大方。
此刻他在大笑,
和唐伯虎和祝枝山兩人勾肩搭背,穿著厚重棉衣,披著擋雪的披風在漫天大雪中邊走邊笑,雪地上留下一個有一個的腳印。
正中的唐伯虎手里還拿著一口破碗,
嘴里大聲唱著一首調子,一邊唱一邊敲著碗,那調子實在不太正經,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還是同樣年輕面容的好友,突然露出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