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蕓蕓沉默著,還是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泄了這口氣,她就要沖回書房去拆了那份信。
——她好想師娘,好想楠枝,也好想老師。
可她到現(xiàn)在也不敢打開那份信,她怕看到楠枝的指責(zé)她為什么不回來,怕察覺到老師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更怕他們對自己依舊還是溫柔寬慰之情,她怕自己撐了許久的那口氣在看到那份信后會轟然倒塌。
她想做得再好一點,甚至能讓遠(yuǎn)在華容的人都能真心實意說出——江蕓可真是一個好縣令啊。
巡撫說的道理她都知道,可知道又如何?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她江蕓蕓又不是笨蛋,這點形式都看不懂。
可她做不到視若無睹啊。
她是瓊山縣的父母官,她的眼睛看到了符穹的痛苦,她的腳步丈量過被倭寇侵略過的土地,她的耳朵聽到過普通百姓簡單的生活希望。
那些遠(yuǎn)道而來特意來看的百姓,那深夜在她面前挖開腐肉的符穹。
她要是后退了,這些人怎么辦。
“但為官若是太明哲保身,更不好,朝廷需要你們這樣年輕活力的后來之人,所以……”鄧廷瓚無奈搖了搖頭,“剩下的事,就讓我這個老頭子來吧?!?/p>
江蕓蕓緩緩抬頭,有一瞬間的迷茫。
事到臨頭,她反而有一些不敢確認(rèn)了。
“你讓符穹來找我,我就知道你的打算了,來的路上也仔細(xì)觀察過他,若是當(dāng)年,他能遇到你這個縣令,想來你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他也確實并非十惡不赦之人,至少,罪不至死。”
鄧廷瓚看著已經(jīng)完全黑下的夜色,剛才天邊還帶有余光,只一眨眼便陷入黑暗。
“你說得對,十三年前的廣州官員們沒有給他公道,十三年后的我們身為其中一員,也該還他一個公道才是。”
夜色徹底黑了下來,樂山正帶人在屋檐下掛燈籠,衙門又開始有微弱的光亮。
未久修繕的勾環(huán)、陳舊的燈籠在風(fēng)中發(fā)出艱難的吱呀聲。
“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鄧廷瓚在有序的腳步聲中,溫和看著面前的小縣令,“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是,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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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前幾日,瓊山縣大都商鋪都關(guān)門,江蕓蕓穿戴整齊,帶著幾個錦衣衛(wèi)狐假虎威去幾個糧商家里敲門了。
那些糧商若是只見了江蕓蕓,那定然是還要廢話墨跡幾句,不肯履行承若的,但奈何謝來怕小縣令被人欺負(fù)了,找的錦衣衛(wèi)人高馬大,四個人一排站著,大門口的光都透不進來,居高臨下看人的時候,更是不茍言笑,殺氣騰騰。
等江蕓蕓滿載而歸的時候,正聽到吳萩拉著謝來大聲嚷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