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的視線下意識看向那把被逐漸舉高的刀。
黑衣人的視線也跟著緩緩往上走。
只有朱宸濠的視線微微下落,落在江蕓蕓的臉上。
那張被刀光,被燭火籠罩的精致小臉,在此刻好似成了跨越陰陽的神明,不聞生死,不辨喜怒,美到驚人,卻同樣無情到嚇人。
這一刻,他身上涌動的殺氣,他見過許多次。
他想,江蕓是真的想殺了陳公公的。
也許為那幾月的擔驚受怕,也許真的是為了他口中那枉死的百姓。
這樣的人不管做什么,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他是這樣的內(nèi)斂膽大,熱烈無畏,他這一個月只是聽著他們傳來的消息,記憶中那日早晨寥寥幾面的小童,本該早已模糊的面容,在今日突然有了清晰的面容。
江蕓。
他在心里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
我記住你了。
江蕓手中的刀被高高舉起。
不知是誰挑高的燈籠,那燈籠上的光正正落在刀面上,刀面反射出刺眼的光。
陳公公和黑衣人下意識閉上眼。
江蕓蕓只覺得手臂在抖,那把刀實在太重了,她只是拖著就已經(jīng)覺得吃力,此刻借著身體里翻滾的酒意,她高高舉起那把刀。
那幾月的不安慌亂,哪怕她故意遺忘著,卻還是時時夜半驚醒。
她努力讀書,只是為了擺脫這人三言兩語間給予她的壓力。
命運讓她孤身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并在她頭頂懸了一把刀。
她是恨的。
不知道是恨那道抓不到的命運,還是這個攀不上的陳望。
現(xiàn)在這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神色傲慢的人癱軟在地上,成了一條可憐的,被人拋棄的狗。
江蕓蕓應該暢快大笑的。
所有她重重揮下手中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