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亮,江蕓蕓就被敲門聲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穿上衣服,再開門時已經(jīng)一臉清醒。
只是門口站著裹得嚴嚴實實的顧幺兒,只露出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
“你怎么起來了?”江蕓蕓驚訝。
顧幺兒最喜歡睡懶覺,平日里都要賴床到日上三竿才肯起來的。
“和你一起?!鳖欑蹆阂婚_口,白氣就蒙了一臉。
兩人作了打算,先去李府,跟著李東陽的轎子,等到了玉河中橋在把人攔下。
計劃很成功,李東陽看著兩個一臉冰霜的小人,一臉驚訝:“這是怎么了?”
江蕓蕓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說道:“昨日不是帶徵伯去看考場了嗎?誰知道徵伯竟然吐了,他和您說了嗎?”
李東陽大驚。
江蕓蕓見他如此,心中鎮(zhèn)定了許多,之前的想法是對的,李兆先和李東陽的關系并不親密,他們也許足夠父慈子孝,但還沒有到可以談心的地步。
李東陽沉默了片刻,隨后問道:“沒嚇到你吧。”
江蕓蕓沒想到他一開口先說這句話,下意識眨了眨眼,隨后連連搖頭:“沒有沒有?!?/p>
李東陽只是看著她扯了扯嘴角,嘆氣:“師弟要和我說什么?”
江蕓蕓把自己的猜測委婉說了出來。
李東陽站在原地,半晌沒說話。
“我是覺得師兄可以和師侄聊一下,但又不要直白說起考試的事情,免得讓他心生抵觸?!苯|蕓小心翼翼說道,“三日后就要開始考試了,我是想著他其實也年輕,也不急,不若就讓他有空來找我玩玩,也不是非要讀書的,放松一下,勞逸結(jié)合?!?/p>
李東陽還是沉默,臉上的震動絲毫不減,似乎繞不過這個彎來,又或者繞過來了,但心里還在猶豫不決。
江蕓蕓也沒說話,只是攏了攏袖子。
一個神童的兒子,因為神童父親而心生恐懼,導致次次考試大病一場,尋常人都很難接受這一點。
這意味著他不僅失去了一個可能是神童的兒子,更大可能只能得到一個平庸的孩子。
“我確實一直說過希望他可以繼承我的衣缽。”李東陽許久之后,輕聲說道,朦朧的白氣模糊了他的面容,“但我這個只是期望啊,他是我第一個兒子,生母在他四個月時病逝了,那個時候他也生病了,我就每日每夜抱著他,其實我當時想的是,這個孩子只要平安就好了。”
“我的次女,才三歲就病故了,她和徵伯一樣聰明,她走后,我心里總是緊張,怕他出門玩不顧惜自己,也怕他讀書太久傷了身子,卻不曾想,這才是讓他越來越病弱的……”
江蕓蕓見他臉上露出疲憊之色,欲言又止。
父子關系作為一種難以跨越的親密關系,自來就是難以用言語言表的。
李東陽不知道作為神童本身本就是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他的孩子自一出生就會承受這樣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