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xiàn)在他看著坐在自己下手的江蕓,又看著自己對面的寇興,瞬間升起不悅之情,但隨后又是頭疼。
他是真的頭疼江蕓。
就江蕓那輝煌戰(zhàn)績,別說他了,內(nèi)閣看了卷袖子就跑,陛下看了也非常頭疼。
“許是王御史還沒和馬尚書碰面?!痹練鈩輿皼暗慕|蕓坐了下來,反而整個人溫和下來。
“斯日波的折子都寫好了,填寫的單子我也都整理好了,回頭我讓人給您送到驛站,今年斯日波朝貢人數(shù)一共一千三百人,進貢的馬匹上等馬一百匹,中等馬三百匹,皮毛一百斤,名單全都有了,等到時候從蘭州這邊出發(fā),我們這邊也會一一核對,這些東西算中規(guī)中矩,但勝在這次態(tài)度良好?!?/p>
馬文升心中微動:“可有人要冊封?”
“自然是有的,名單也都有了,但我不清楚蒙古各部的關(guān)系,不敢妄加評斷,還需要馬尚書費心分析了,明日我親自把單子都送給您?!苯|蕓謙虛說道。
“這事你牽的頭,回頭寫好折子遞給內(nèi)閣就是?!瘪R文升淡淡說道。
“蒙古人性格狡詐,現(xiàn)在能安安分分住在驛站,多虧了尚書等人的壓制。”江蕓蕓飛快編了一點高帽子給人帶上,“聽聞馬尚書年輕時也是金戈鐵馬,征戰(zhàn)沙場,在蒙古人心中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如今他們肯乖乖配合,定也有馬尚書的震懾?!?/p>
人就是這樣,若是平日里遇到的一個人瞧著公正不阿,不好說話,是個剛正之人,一定對他沒什么要求,只求平安把事情辦好,但一旦這個刺頭好聲好氣說話,態(tài)度溫和,神色謙虛,那簡直是受寵若驚,對他的底線可以一低再低。
馬文升就這樣被簡簡單單的制服了。
他明明做好了和江蕓硬碰硬,不歡而散的打算,但現(xiàn)在江蕓突然變得這么識趣懂事,愿意送出一個天大的功勞,那他之前做的防備簡直是煙消云散,甚至越看江蕓越順眼。
——我就說是個聰明人,你看,果然是個聰明人!
馬文升整個緊繃的肩膀也跟著松懈下來:“那也是江同知手段了得?!?/p>
“不敢不敢?!苯|蕓和顏悅色說道,“也都是托馬尚書的福?!?/p>
寇興原本懸著的心也終于是放下來了,看著兩人互相捧了一會兒臭腳不由輕輕咳嗽一聲。
“那你早些把單子都送過去,也讓蒙古人那邊都做好準備?!彼菜闶且诲N定音,把此事送給了欽差團隊做功勞了。
此事很快就交接完成,江蕓蕓送人出門前又開口說道:“年前蒙古人攻城時,我家人說有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突然跑到下官家中,形容可愛,非常有靈性,還會自己敲門,趕也趕不走。”
馬文升抬眸,看向江蕓蕓。
江蕓蕓和顏悅色:“許是天佑大明的祥瑞,正好此番隨欽差隊伍一起上京,彰顯國祚威嚴?!?/p>
馬文升沉默了,隨后猛地一驚,終于開始仔細打量面前的年輕人。
其實京城對這位小狀元的風評是非常兩極分化的,喜歡的人奉若神明,認為他奮進勇敢,大公無私,不喜歡的人日日鄙夷,覺得他沽名釣譽,桀驁不馴。
馬文升對他的印象也都是他人的只言片語,那日在城門初見,第一印象倒是他的容貌,典型的南方人,俊秀斯文,溫和有禮,后面聽了其他欽差打聽出來的消息,又覺得是辦實事,腳踏實地的人,可今日真正相處下來,他猛地發(fā)現(xiàn)江蕓在得罪這么多人的情況下,還能一步步走到這里,他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他太會了!
他實在太聰明了。
現(xiàn)在若是光送上一個蒙古人的朝貢單,既能顯示他們此次的戰(zhàn)敗,又能張揚大明的國威,固然是一個功勞,但細究起來并不意外,蒙古人本就愛來打秋風,但若是在此刻再送上一匹祥瑞,還是蒙古才有的白馬,那一切意味可就變了。
天佑大明!
如此,蒙古的朝貢單就成了天大的功勞,足以彰顯老天的指引,陛下的英明,國家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