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年少時的那人還有點意氣風發(fā)的囂張模樣,看人時下巴朝天,還有點少年得勢的勁,現(xiàn)在大抵只剩下被酒色財氣填充成了一個腳不沾地的枕頭,看似艷麗,實則好無攻擊力,但就是會在不經(jīng)意的冷不丁的給你一腦袋。
張鶴齡被她這么冷冷的一眼看得頭皮發(fā)麻,有一瞬間的膽怯,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其實他一直有一個說不得秘密。
——他一見江蕓就會不自覺腿軟。
不是尋常人嘴巴里罵罵咧咧的那些害怕,是那種青天白日都會從骨頭里冒出來的寒意。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江蕓這些年能做出這么多事情,絕不是世人說的單純就是嘴巴厲害,又或者只會欺下媚上的手段,又或者是夸大其詞,泛泛而談,江蕓一定是靠著血腥雷霆,用著常人難以忍受的意志去推行她覺得對的事情。
就像當年她為了那些不值錢的賤民,直接穿著那雙血衣穿過人群,盯著巨大的壓力,出現(xiàn)在乾清宮門口,那雙冰冷,充滿銳氣的刀就成了她手中的那把刀,她曾冷冷注視著李廣,也曾遠遠看向他,后來李廣被千刀萬剮了,而他得了再見也見不得刀劍的毛病。
江蕓想要做的事情,無不哀嚎遍野,無人能幸存,但也無不成功,因為她不會因為任何權(quán)力停下這把刀,也不會因為軟弱地屈服于任何權(quán)勢。
當年那把太子高高舉起的那把刀不曾親zisha了李廣,但現(xiàn)在那把刀落到當日站在他身邊的江蕓手里。
而江蕓也不是當年年幼的太子。
許是她出名時年紀實在太小了,但她做的事情又太過不可思議,所以她身上總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詭異的荒誕。
這種荒誕太過迷人,讓和她相似的人趨之若鶩,也會讓厭惡她的人忍不住一直看著她,張鶴齡就從始至終一直注視著江蕓,所以在他早早察覺到陛下對她不一樣的感情時,竟有種荒謬的贊同。
她這樣的人太容易吸引到任何人,但也同樣……會傷到所有人。
“江蕓,你這是在和陛下作對?!睆堹Q齡緊緊握著拳頭,壓低聲音警告道,“你真不怕陛下厭棄你了嘛?!?/p>
江蕓蕓只是平靜地看向他,半晌之后低聲說道:“這是你的事情,不是陛下的事情,若是陛下因為你的事情名節(jié)有愧,我作為內(nèi)閣閣老,自有義務(wù)為陛下清理這樣的污名?!?/p>
張鶴齡瞪大眼睛,伸出手指指著她的腦袋:“江蕓,你別逼我……”
“張侯爺,你壓到我的烤雞了?!北澈髠鱽砺朴频穆曇?。
原本緊張的氣氛渾然一變。
“小孩們都在都等她吃飯呢。”顧仕隆背著小手擠了進來,順手把江蕓蕓手上的烤雞拿走,“您大概不知道,這條路總是有很多人看著,回家好好過清明,明日才有精力應(yīng)付彈劾的事情?!?/p>
他說完就扭頭對著江蕓蕓抱怨著:“菜都冷了,還沒回來,樂山哥都要我去宮門口逮你了,我還以為你們內(nèi)閣這么不把你當人呢,大過節(jié)的還這么沒眼色的攔人呢,也太沒規(guī)矩了?!?/p>
江蕓蕓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p>
“行?!鳖櫴寺「谒澈?,手指勾著烤雞的麻繩,姿態(tài)閑適,態(tài)度自然,“烤雞是買給我吃的嗎?”
“對啊,之前不是元宵沒吃嘛,買這份補給你?!?/p>
顧仕隆心中大喜,但一點也不耽誤告狀:“都是黎楠枝的問題,這次烤雞不給他吃了?!?/p>
“那萬一閑閑和穟穟要吃呢?”江蕓蕓逗他。
顧仕隆神色糾結(jié),半晌之后哼次哼次說道:“吃啊,才不能讓黎楠枝把人都哄走呢,我明天開始就給她們帶糖吃。”
江蕓蕓大笑起來。
張鶴齡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臉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