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洗過澡,只在身上套了件暗色的綢質(zhì)睡袍,大概是不想壓到腰上的疹子,腰帶系得很松,xiong前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修長的小腿微微彎曲陷在被子里。
和主燈明亮的色調(diào)不同,床頭燈是朦朧的,暗沉的,像深夜星星稀疏時,獨自照耀漆黑夜空的月暈。
孟緒初側(cè)臉、xiong前的皮膚都被這光映出優(yōu)柔的色彩,連那些折磨他的紅疹,此刻也像是某種親吻留下的痕跡。
他聽到動靜略抬了抬眼眸,眼里波光盈盈閃動,手指卻一撥,將那僅剩的光源也調(diào)至最暗。
江騫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而后緩緩上前,抽出一張紙巾將軟膏擦干,放到床邊,蹲下來輕聲問:“要我在這么暗的地方給你擦藥嗎?”
孟緒初眼尾輕輕翹著。
很少的時候,他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像一只狡黠的貓或者狐貍,提出一些讓人分不清是獎勵還是懲罰,卻甘之如飴的要求。
比如現(xiàn)在,他把軟膏扔進江騫手里,理所當然道:“節(jié)約用電,你視力不是很好嗎?”
江騫揚起唇角,蹲在孟緒初身前向前靠了靠,下巴搭到孟緒初膝蓋上,問他“那如果我涂錯了怎么辦?”
比如沿著腰椎不小心向下太多,或者沿著肋骨不小心向上太多,性質(zhì)可就變了
孟緒初垂著眼皮,懶懶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可以試試?!?/p>
江騫眼睛眨了眨,大致猜測了下自己可能接受到的懲罰,隨即伏在孟緒初膝蓋上低低笑起來。
孟緒初通常不懲罰人,但對江騫卻有很多招數(shù)。
他知道身外的一切對江騫來說都可有可無,所以克制江騫,他大概會再次把他打回院子里種花,并無限期禁止他靠近二樓。
江騫仔細想了想,覺得這確實算得上殘酷的懲罰。
“好,”他認真道:“我會努力的。”
江騫站起身,拿起軟膏,孟緒初就將睡袍退去一半,抱著枕頭趴在床上。
他后頸肩背都有不同程度的紅疹,但后腰最嚴重,把細膩的皮膚弄傷成紅腫的一片。
江騫先是靜靜看了一會兒孟緒初肩頭長長的傷疤,這道疤前向鎖骨蔓延,后又猙獰地撲向肩胛骨,是這段漂亮的肩膀被生生折斷過的證據(jù)。
是當年穆庭樾為了得到孟緒初而留下的,孟緒初少有談及這段往事,也沒放在心里記很久。
畢竟肩膀是他為了逃脫桎梏自己折斷的,人們總說肩膀象征翅膀,是人的羽翼,孟緒初卻沒有那么多純真的幻象,斷了就斷了,再好看也不過只是一段骨頭。
只是緊接著他就把穆庭樾的腦袋開了瓢,又生生打斷他身上七根骨頭,徹底絕了這個人再作亂的可能性。
后來他們遇到了那場船難,再后來……穆庭樾就死了。
孟緒初像是睡著了,閉著眼倚在枕頭上,側(cè)臉潔白無瑕。
他心里沒有童真,卻有一副極具欺騙性的純真的面容,隱去了眼底的暗沉后,像永遠活在光明的下的天使。
江騫借由涂抹藥膏,在他的疤痕上很輕地撫摸了片刻,而后俯下身,耳廓貼著孟緒初的側(cè)臉,似乎要落下一個虔誠珍重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