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嘴皮子翻得,和他人狠話不多的人設(shè)完全不符,江騫來他們家也有一兩年了,孟闊就沒見他用這種語速跟自己說過話,不由大驚。
但孟緒初明顯聽過很多次了,而且聽煩了,抱著胳膊把頭偏去一邊。
江騫更加習(xí)以為常地按著他的耳朵,把他臉轉(zhuǎn)了回來,嘴上一刻不停,動作熟練地讓人心疼。
孟闊頓在原地,那句“想要加入他們”的話就這么猛地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
直到江騫坐上駕駛座,車門砰地合上揚長而去,車尾氣甩了他一臉,他也沒能把這句話說出來。
最后只能搓著手灰溜溜回家,在心里安慰自己,孟緒初把他留下,是為了讓他看好家里,是信任他的表現(xiàn)。
沒錯,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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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老宅。
書房里,遮光窗簾被悉數(shù)拉攏,壁燈發(fā)出昏暗的光。管家將一壺濃茶放到矮桌上,手邊的玻璃煙灰缸堆了滿滿的煙蒂。
穆世鴻把最后一支燃盡的香煙扔進(jìn)去,沖管家擺了擺手:“拿去倒了吧?!?/p>
管家頷首稱是,捧起煙灰缸退了出去,木門合上,走廊里滲進(jìn)的最后一絲光暈也被阻斷,室內(nèi)幽深晦暗。
窗臺前,火熱的驕陽透過厚重的絨布窗簾,隱隱映出如血般的暗紅。穆海德放下手里的書,站起身杵著拐杖走過來。
這已經(jīng)是一座很老的屋子了,拐杖敲在地板上,發(fā)出很輕微的吱呀聲,隨著緩慢的腳步靠近,咚咚,咚咚——
穆世鴻覓聲抬頭,癱在沙發(fā)上的身子勉強坐直了些,看穆海德的眼神有些心虛。
穆海德先是沉默地盯了他一會兒,然后才在對面的位置上坐下,背撐得筆直,雙手搭在拐杖上。
他身量高骨架大,是很威嚴(yán)的長相。
但他比穆世鴻大了十幾歲,又因為前些年的船難受傷,現(xiàn)在衰老消瘦,臉皮耷拉著,把本就向下的嘴角壓得更加下垂。眼皮堆棧遮住一半瞳孔,眼神卻仍舊銳利如鷹隼。
如果說曾經(jīng)的他還能用威嚴(yán)來形容,那現(xiàn)在渾身就只透露著一種垂垂老矣卻不甘的陰狠。
“還沒轉(zhuǎn)過腦筋嗎?”穆海德問。
穆世鴻很是頹喪地抓了把頭發(fā):“玄誠……我沒想過他會背叛我,他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
“如果不是孟緒初在里面挑唆,又怎么會……”穆世鴻眼里騰起恨意:“他恨我,就要把兩個兒子都從我身邊帶走,讓我孤立無援,讓我眾叛親離……早知道這樣,他剛出生的時候,就該掐死他……”
穆海德皺了皺沒,似是對這種惡毒的話感到不悅:“一葉障目啊,你還是沒想清楚?!?/p>
他說:“那件事我已經(jīng)幫你查過了,大半年前,庭樾病重時候就開始了?!蹦潞5滦α耍骸按_實是玄誠先找的緒初,緒初不過是給他提供了些你大兒子犯事的數(shù)據(jù),又在后來的日子高調(diào)行事,給他擋了不少注意?!?/p>
“仔細(xì)想想,前幾個月你們明爭暗斗的,最后得益的不都是玄誠嗎,只不過你一心只盯著緒初,又因為玄誠在你面前表現(xiàn)得乖巧聽話才沒發(fā)覺?!?/p>
穆世鴻瞳孔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