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騫閉上眼,吐息艱難,他不敢告訴孟緒初,不敢讓孟緒初查到分毫,因為五年前那場船難,某種程度上說,是他一手造成的。
當(dāng)時他正在和他哥哥布魯·蘭恩爭奪繼承權(quán),而蘭恩家族有著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則。
如果說在亞水、在穆安,需要玩弄權(quán)勢依靠心機手段凌駕眾人,那位于遙遠大洋彼岸的他的家族,就要原始和粗野得多。
畢竟蘭恩家族到他們這一代,幾乎算得上隱姓埋名與世隔絕了,誰活著誰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尸骨不會自己跑出來,只有空氣里會短暫地漂浮起血腥味,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一絲痕跡也不留。
所以他們沒有那么多道德,也不在乎使用多惡劣的手段;他們才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是不是謀劃著要干掉誰。
他們只需要一槍崩掉對方的腦袋,并有千萬種方法讓對方在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凈凈,一?;覊m都不留下。
那時候就是這樣的情況,布魯和賽恩斯僵持不下,誰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無奈之下,布魯和在澳門賭場認(rèn)識的穆庭樾取得聯(lián)系,企圖借助那股遙遠的、在雙方勢力之外的力量,打江騫一個措手不及。
相應(yīng)的,他會幫助穆庭樾設(shè)計一次船難,解決掉穆海德,讓穆庭樾作為穆海德法律意義上唯一的兒子,繼承他全部財產(chǎn),危急關(guān)頭再故意救下孟緒初。
孟緒初是個愛憎分明的人,穆庭樾很清楚,哪怕這樣不能讓孟緒初愛上他、接納他,至少能讓他記得這份人情。
那樣以后,或許林承安那一派的力量,也會成為穆庭樾的幫手。
他們原本是這樣計劃的,一個互惠互利,各自都非常滿意的計劃。
誰都沒想到江騫會突然出現(xiàn),布魯那個陰魂不散的討厭鬼弟弟居然能察覺這場計劃,并神出鬼沒地降臨在海上。
那時候的江騫是個毫無同理心的人,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最高的權(quán)利,能不能一舉結(jié)束漫長的斗爭。
所以他毫不猶豫將那場船難加劇到覆水難收的地步,唯一在預(yù)料之外的,就是孟緒初。
他怎么都想不到,再一次見到孟緒初的場景,會是那樣風(fēng)浪呼嘯硝煙四起的海上。
可他看見他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看見他們在火光中躲去船尾,看見一個狼狽的老人驚恐而決絕地狠命拽過孟緒初,擋在自己的身前。
然后子彈穿過孟緒初的腹部,擦著脊椎,對穿了他的身體。
一直到現(xiàn)在,江騫也不知道當(dāng)時開槍的是那一方的人。
不知道孟緒初是被對面誤傷的,還是那些他親自帶過去的人、他親自說出開|槍帶的命令后,真正傷到了孟緒初。
但那個畫面江騫記得很清楚。
子彈是怎么沒入孟緒初的身體,他穿什么衣服,又是怎么被血染紅的,他都記得一清二楚,時至今日還歷歷在目。
因為那是校外海灘邊錯過孟緒初后,江騫人生中第二次非常、非常難過的瞬間。
“如果,”江騫雙眼通紅:“如果讓你查到了全部,會怎么樣?”
他看上去十分難過,代替孟緒初說道:“你會恨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