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橫縱之間互相磕碰,劇烈震蕩敲擊脆弱心壁。爆炸迸出亮度極強的橙色光芒,在青天白日都如此晃眼。
那道橙光從一個亮斑開始,點亮她秋水霜曈,然后似墨入水中般迅速蔓延,最后變成翻滾的濃煙。
門口的幾個鐵桶被爆炸波及,火星落在滿是油污的內(nèi)里燃起熊熊火焰,不停從云散的灰煙里噴出兇猛火舌。
他還在里面。
只有這一個念頭,剩下的再不敢想。
偽裝的殼在逐漸破碎,看著火焰跳躍,她竟甩開不知是誰緊抓著她的手,不顧一切地闖進濃煙中。
在倉庫里的男人在爆炸前一刻閃開身體,卻依然被氣流沖蕩出去。渾身骨骼被拍擊的生疼,灼熱氣浪炙烤皮肉,用來護住頭的左臂瞬時一片泥濘。
剛進來的虞卿被嗆得流出眼淚,下意識到硝煙最開始散去的角落,卻發(fā)現(xiàn)有個人還活著。那人渾身灰泥狼狽不堪,腸子已經(jīng)外流,不停往前夠著一把手槍。
沉鐸絕不會引火自焚,這只能是害他涉險的人。
傳自父親的血性被瞬間激發(fā),看著那只努力奮進的手在地上掙扎,將觸到槍把時狠狠踩了上去。
上翹的眉眼微瞇,下一秒,抬起手臂用槍管磕開對方的嘴——“嘭!”
一聲悶響,女人臉上被短暫照亮,隨之望向角落的目光一緊。
“沉鐸!”
男人躺在倉庫一角,她沖過去奮力搬開壓住他身體的鐵皮將人抱在懷里確認他的心跳,然后柔夷撫上他下頜眉尾順著堅硬的輪廓游走,一滴合著灰塵的淚水便滴在他眼皮上。
頭部的撞擊讓男人神智漸入恍惚,眼前出現(xiàn)一條遍布火星的路,幽深不見盡頭,他就那么一直望著,直到眼皮被什么溫熱東西裹附。
“卿卿?”
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卻將將能映出她涕零如雨的臉。
“我在,快,快起來,我們出去?!?/p>
雙眼驚懼羅織血紅,不成句的字從唇縫里擠出,她攬著他的肩背用力去推他,可力量始終不足以拖動高大沉重的身軀。
“快起來!火要燒過來了!”
聞言,他側(cè)頭看到?jīng)坝炕饎?,垂眸看她落在自己胸前的手,“別拽了。”身上的傷口和震蕩沖擊讓身體麻痹,而現(xiàn)在的情況不允許等他恢復(fù)。
“你帶不動我,走吧?!?/p>
男人聲音不見慌亂,可撫著他臉的手卻在顫抖,眼淚又潸然而下。
“不行!你不能不要我!”
她依然拉不動他,歇斯底里的哭喊之后絕望地趴在他胸口哭,赤紅眼瞼和濕漉漉的睫毛滑過他皮膚,熱流涌進領(lǐng)口流過緊實胸腹。
男人忽然扯起唇邊,突然覺得什么生死都不重要。他貪戀她的依賴,讓她離開是理智,是面對自己救命恩人的良心,可這股攜著愛意的溫暖讓她變得只是虞卿。
他有多自私多卑鄙,多想把皎白無暇的姑娘禁錮在身旁他再清楚不過??赡怯衷鯓?,這是屬于他的人,他舍不得。
片刻后,悶在胸口的人似是平靜些許后又開口,“爸爸他,已經(jīng)來了,他會過來的,讓我陪著你,我不走”
趕得上就天涯相伴,趕不上也不算分別。
墨色眼瞳在她說完后悠悠合上,烈火燃起的噼啪聲竟突覺得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