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在餐桌前倒水時,張思議問:“你……對湯巖還有很多成見嗎?”
她盡量讓語氣輕松起來,好似這一場談話的結(jié)論不會令她在意。
山石眼臉下垂,注視著“咕?!钡乃ㄔ诓AП醒杆賲R聚。
“不,我大概是害怕他。”山石放下水壺,端起玻璃杯走向張思議。
“為什么?”
“我原本以為,比起做一個人來說,做一個星體,或是一個軟體動物,可以更加有韌性?!?/p>
“軟體動物?”
“比人宏大一些,比人渺小一些都好。”山石將水杯遞給張思議,繼續(xù)說,“我似乎對人本身感到危險,也幾乎忘記了自己作為一個人的模式?!?/p>
張思議接過溫暖的水杯:“別這么說,那你豈不是也怕我了?”
“的確是坦誠而又軟弱的發(fā)言。不過,我不怕你。在你面前,反而能找回人的模式。”
“對你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山石目光垂落,沒有回答。
張思議猜想自己是不是說了過于笨拙的話,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她捧起水杯,往唇邊送去。
山石在沉默中,注意到地面的光線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對他來說,那是星隕即將現(xiàn)身的信號。而他還想再爭取一秒鐘與張思議獨處的時間,于是他伸出右手,輕輕蓋住了張思議的左耳。
張思議有些吃驚,緩緩將水杯放在膝蓋前,目光不敢轉(zhuǎn)移,也不敢直視山石。
在虛化的視線中,她仿佛看到電子鐘的液晶屏停止了變化。
山石私自凝固了時間。
他以張思議所不知道的方式,將一秒鐘無限拉長。在這富余的率粥時刻,他輕輕移動右手,撫摸了張思議的臉頰。
從山石的手掌中,張思議感受到溫度逐漸聚攏。
“宇宙的邊界,也是時間的邊界。在那里,我或許可以看到自己的死亡,然后再開始醒來,喝水,談論你。”
“什……么?”
山石收回了手。
張思議直視他的臉。
“悲傷的事,快樂的事,大事,小事,好事,壞事,都會化成一道星光。我看著星光,種花,彈奏,想起你?!鄙绞f。
“不要說得這么悲傷。”張思議努力露出笑臉,“宇宙的邊界,應該永遠也到不了吧?”
“可以看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