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十弘咧嘴一笑:“你知道我要去干嘛?”
“戀愛的酸臭味?!?/p>
“我查到了石繪的老家是開果園的,就讓布丁幫我想想往這個方向有沒有l(wèi)ll突破口,然后她說……”
布丁的聲音從楮十弘的口袋中傳來:“你可以去投資一個小餐飲店,然后以拓展水果供應(yīng)商的名義去和準(zhǔn)岳父見面?!?/p>
“我姑且說一句?!睖珟r環(huán)抱起手臂,“你這個不叫戀愛,叫騷擾?!?/p>
“彼此彼此?!辫胱叩介T邊,留意了左右之后,大步邁了出去。
湯巖也坐不住了,他起身,貼在包廂的門邊觀察大廳內(nèi)的酒席。
他看到那個叫吳解冰的中年男人在挨桌敬酒,說很長的應(yīng)酬話,也可能不是應(yīng)酬話。他的神情時而激動時而喜悅,手臂總是張開比劃著什么。湯巖想聽到他的話,但是距離有些遠。
他的視線移動了一圈,接著邁步走入近處的開水間。他拎起一只銀色的不銹鋼茶壺,反身走向大廳盡頭的四張酒桌。
茶壺裝滿了熱水,發(fā)出輕微的搖曳聲和水涌聲。
湯巖走得不快,并且在心里預(yù)測著在哪一步會和吳解冰視線相交。
如果吳解冰就是十二島學(xué)校里的吳老師,那么湯巖斷定他一定能認出自己。湯巖沒有戴口罩,沒有拉扯衣物來遮擋自己,也沒有低下頭行走。他想看對方的反應(yīng),并且不太在乎可能的風(fēng)險。
如果說上一次進入十二島,是因為想要找到治愈石膏病的方法,以及內(nèi)心對自由的朦朧追索,那么看到過空空如也的十二島和看起來真正自由的山石之后,他有了不同的想法。他不愿像楮十弘一樣歌頌這帶給他甜蜜苦惱的生活,也不愿像被西失城速度甩到底層的民工和望不見未來的學(xué)生一樣乞求出路——他懷疑他們?yōu)槭裁炊紱]有想過,與其在城市掙扎,不如沖破城市。
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他小看了他們。
在他接近酒桌時,吳解冰的話傳入耳中,說的正是那個沖破城市的驚人構(gòu)思。
湯巖提著茶壺的手開始上抬,吳解冰在這時抬頭看了他,但是沒有做出反應(yīng)。如此近的距離下,湯巖看到了他蒼老的眼睛上堆積著一層層褶皺,眼中泛出微微的紅光。
對視只持續(xù)了一秒,湯巖就低著頭將茶壺放到了一旁的桌上,接著他挨桌挨桌地取走桌面的小號陶瓷茶壺,往里頭加水,又將茶壺放回一張張桌上。
吳解冰繼續(xù)說他的計劃,聲調(diào)比剛才放開了一些:“十二島幾乎一無所有,但我們可以在那里做各種事……金融、地產(chǎn)、科技,我們什么都可以搞。最重要的是,我們是最早的居民,地是我們的,房子是我們的,以后它發(fā)展起來了,我們就能富得流油?!?/p>
若是平時,湯巖大概會在一旁發(fā)出嘲笑的輕哼聲。但此刻他確信了吳解冰的身份絕不尋常。他感到緊張,提著茶壺的手有些抖動。
他想通過吳解冰知道去十二島的方法,而現(xiàn)在吳解冰卻大方地解剖開他的秘密。那些被邀請的人,現(xiàn)在就坐在酒席上,多數(shù)是中年男人。確實如楮十弘所說,他們皮膚粗糙,著裝粗糙,嗓音粗糙,或許這頓有魚有肉的招待對他們來說是難得的飽飯。他們正被邀請去十二島。
酒宴結(jié)束時,外頭下起了雨。湯巖在開水間的窗口往下望,看到有些人冒著雨離開。他收回目光,移向大廳,那里是吳解冰和留下的一些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過上想要的生活,但是你們,選擇留下來的18人……”吳解冰站在那群人中間,說,“你們是第一批,今晚就能帶你們進去?!?/p>
“從哪里去?”有人問。
“哪里都行。”吳解冰答,接著他將目光拉遠,向著湯巖,“小兄弟,你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