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宇宙快遞員”“小朋友,你是自己來旅游的嗎?”說話的是一名酒店前臺服務(wù)員。“不,我是來造物的?!被卮鸬氖切请E,她小個子的身體藏在黑色衣袍里。這樣尷尬的對話已經(jīng)有幾個回合,服務(wù)員終于不再追問了,轉(zhuǎn)而開始確認(rèn):“那您付現(xiàn)還是刷卡?”星隕右手舉起了一張藍色薄卡片,那是她剛剛從大堂坐著的客人那兒仿造出來的:“是我要的那個房間嗎?”“是的?!狈?wù)員開始準(zhǔn)備刷卡機。在星隕左邊一米遠站著的一名中年男人剛剛完成了支付,把手機放回褲兜?!八谟檬裁??”星隕問。“哦,那位客人是手機支付。”“唉,我爸從來不關(guān)心我。”星隕突然的感慨讓服務(wù)員有點摸不著頭腦。她只是在回顧從山石那兒偷窺來的記憶碎片:離家出走的少年帶走了父親的一張銀行卡,獨自住進酒店。每一次刷卡記錄,都足以讓父親找到自己,但父親從來沒有找來過。而余額一旦不足,很快就會被充上。少年度過了一段心懷怨恨的荒唐日子。服務(wù)員擔(dān)憂地看著星隕時,星隕舉起了手機:“我也手機支付?!毙请E的感慨是用來拖延時間的,在那時間里她用拉長的手從身邊客人的褲兜里取出了手機。當(dāng)然,及時放入了同樣重量和形狀的東西?!芭叮玫?。”服務(wù)員拿起可掃描手機的刷卡器。支付完畢后,星隕將手機放回原處。她的注意力并沒有用來琢磨那位客人什么時候會發(fā)現(xiàn)自己被多扣了錢,她的“人間計劃”還有很多。張思議從楮十弘那兒出來不久,走上了十字路口等紅燈。今天的會議不歡而散,楮十弘發(fā)了脾氣,原因是他聯(lián)系不上泥鰍。“救援又不是隨便搞個商業(yè)項目,還要考慮十二島崩潰對西失城的影響和各種危機?!辫脒@樣抱怨著,“平時躲起來就算了,約好的時間隨便缺席算什么?除非她不想把湯巖從那個搖搖欲墜的地方弄出來?!薄澳阏也坏剿模視淮伪纫淮卫щy。”布丁似乎知道點什么,但她開始喜歡誘導(dǎo)。等楮十弘著急發(fā)火,她才說,“她是一個不完善的個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跌入意識深穴。雖然總會恢…??
十一月!瓶中之島07
07“種子”納祈知道會出點什么事。當(dāng)山石讓他去洋蔥花田看看,自己卻留在飛鼠女王身邊的時候,他就有不好的預(yù)感。飛鼠女王已經(jīng)萎縮,斜躺在山石腳下的地面,只比納祈當(dāng)年牽來的那匹白馬大不了多少?!皩④?,她怎么樣了?”納祈臨走時又問了一遍。他連日來已經(jīng)問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眼看著飛鼠女王越發(fā)衰弱。山石做了個“噓”的手勢,搖搖頭。飛鼠女王才被山石造出不久,為什么突然就變成這樣。對這一點,山石總是諱莫如深。納祈心懷擔(dān)憂出發(fā)了,一路上他見到的飛鼠不再凌空盤旋或是尖叫追逐,全都病怏怏地四散在路旁。但更讓他驚慌的還在后頭。山石的洋蔥花田遭到了野蠻的糟蹋,一株株花被連根拔起或踩斷。就連山石的椅子,也有人往上潑了污水。納祈臉頰發(fā)燙,在椅子旁就地坐下,哭了出聲。不知哭了多久,從干枯的地面?zhèn)鱽砹溯p微而沉穩(wěn)的腳步聲。納祈知道那是山石,他用力擦了眼淚,抬頭順著山石的衣袍向上看。山石低頭直面他,表情平靜?!皩④姟奔{祈一開口,眼淚又涌了上來,“我好不甘心??!是學(xué)校里的那些人干的,我看到他們跑開了……”山石的手伸向納祈的頭頂,輕輕拍了拍?!盀槭裁础瓕④姡繛槭裁磿@樣……”“他們想要我出面,我手上有他們要的種子。”“將軍,你不是說種子在飛鼠女王里嗎?飛鼠女王呢……死了嗎?”山石輕點了下頭:“十二島已經(jīng)支撐不了她的身體。但是種子在,生命就在。”秋雨下了起來。這天是周末,張思議從床上坐起,在睡衣外頭披了一件針織衫。她覺得腳冷冰冰的,躲在被窩里也睡不暖。窗簾被風(fēng)胡亂地撩起來,她將視線向窗外移去時,看到的天空就像塊擰不干的抹布。她聽到了碰撞聲,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有時像是從天邊,有時像是從自己的耳朵里。聲音持續(xù)了一陣子,她才意識到那是敲門聲——這間出租屋自從袋熊不辭而別后還沒有響起過敲門聲。張思議趕忙下了床,踩著拖鞋穿過客廳,走向門前?!罢l?石繪嗎?”她貼在門上問。過了一…??
十一月!瓶中之島08
08“向著一個方向跑”在人來人往的醫(yī)院里,張思議從取藥窗口拿到了一堆瓶瓶罐罐?!澳氵€活著啊?!币粋€聲音突然在近處響起,把她嚇了一跳。她的堂弟,比上次見到時更顯得消瘦,黃色的眼球如同濁酒,從他身上滲出的怪味或許就來自那里。他張開發(fā)白的嘴唇,撕裂的嗓音不像個活人:“住在你那個地方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消失了,我還想你也差不多了?!卞e愕之后的張思議有點生氣,也有疑問,她后退了幾步。九月份遇見堂弟也是在這個地方,現(xiàn)在過去了近兩個月,他的問候依然如此驚悚,她的反應(yīng)依然如此沉默,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毫無改觀。堂弟看著張思議懷里的藥瓶和藥盒,笑容中帶著一些令人不適的揣測:“一下子取這么多藥,要出遠門啊?去很久?”“沒什么……”張思議慌張低下頭,還沒來得及將藥放回包里,就快步向醫(yī)院大門走去。但走出大門并沒有讓她舒一口氣,她腦中纏繞著一些疑問,只好鼓起些勇氣回頭。那個有些佝僂的身子正搖晃向醫(yī)院的走廊深處,張思議追上了他。“你說的……那些消失的人,是出了什么事嗎?”她問他。他轉(zhuǎn)身面對她,因為僵硬歪斜的站姿,看起來比她高不了多少?!笆裁词露加校蚣?,搶劫,一起鬧事。小混混嘛,有的人斷手?jǐn)嗄_,有的人共享女友……但是現(xiàn)在都失蹤了?!彼f?!盀槭裁茨阋匾庹f是住在我那里的人?”“我以前的頭兒和他女友就住在你那棟樓,好像是在天臺吧,房東蓋了個違章的房子,租得便宜,地方又大,兩男一女剛好,嘿。后來頭兒把另一個男的捅了,在天亮之前跑了?!碧玫苷f得面帶笑意,張思議越發(fā)膽戰(zhàn)心驚。因為他形容的那個出租屋和她現(xiàn)在租住的很可能就是同一間,而讓自己搬去同住的袋熊也說過她有兩個男朋友?!昂髞硭ツ牧耍俊睆埶甲h強作鎮(zhèn)定。“我怎么知道。那棟樓里還有幾個他的兄弟,那天晚上一起跑了。剛才那些事也是從他女友口里傳出來的。反正那晚有人說看到他兩個眼睛都是血,跟鬼似的。天亮后有人去追那血跡也沒找到,那血跡突然就消失…
08“向著一個方向跑”
在人來人往的醫(yī)院里,張思議從取藥窗口拿到了一堆瓶瓶罐罐。
“你還活著啊。”一個聲音突然在近處響起,把她嚇了一跳。
她的堂弟,比上次見到時更顯得消瘦,黃色的眼球如同濁酒,從他身上滲出的怪味或許就來自那里。他張開發(fā)白的嘴唇,撕裂的嗓音不像個活人:“住在你那個地方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消失了,我還想你也差不多了?!?/p>
錯愕之后的張思議有點生氣,也有疑問,她后退了幾步。九月份遇見堂弟也是在這個地方,現(xiàn)在過去了近兩個月,他的問候依然如此驚悚,她的反應(yīng)依然如此沉默,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毫無改觀。
堂弟看著張思議懷里的藥瓶和藥盒,笑容中帶著一些令人不適的揣測:“一下子取這么多藥,要出遠門?。咳ズ芫??”
“沒什么……”張思議慌張低下頭,還沒來得及將藥放回包里,就快步向醫(yī)院大門走去。但走出大門并沒有讓她舒一口氣,她腦中纏繞著一些疑問,只好鼓起些勇氣回頭。
那個有些佝僂的身子正搖晃向醫(yī)院的走廊深處,張思議追上了他。
“你說的……那些消失的人,是出了什么事嗎?”她問他。
他轉(zhuǎn)身面對她,因為僵硬歪斜的站姿,看起來比她高不了多少?!笆裁词露加?,打架,搶劫,一起鬧事。小混混嘛,有的人斷手?jǐn)嗄_,有的人共享女友……但是現(xiàn)在都失蹤了。”他說。
“為什么你要特意說是住在我那里的人?”
“我以前的頭兒和他女友就住在你那棟樓,好像是在天臺吧,房東蓋了個違章的房子,租得便宜,地方又大,兩男一女剛好,嘿。后來頭兒把另一個男的捅了,在天亮之前跑了。”
堂弟說得面帶笑意,張思議越發(fā)膽戰(zhàn)心驚。因為他形容的那個出租屋和她現(xiàn)在租住的很可能就是同一間,而讓自己搬去同住的袋熊也說過她有兩個男朋友。
“后來他去哪了?”張思議強作鎮(zhèn)定。
“我怎么知道。那棟樓里還有幾個他的兄弟,那天晚上一起跑了。剛才那些事也是從他女友口里傳出來的。反正那晚有人說看到他兩個眼睛都是血,跟鬼似的。天亮后有人去追那血跡也沒找到,那血跡突然就消失了。到現(xiàn)在,那些人連尸體都找不著。”
張思議渾身發(fā)寒,匆忙回到出租屋后,她首先打開了袋熊的臥室。那些被留下的私人物品堆在地面、桌面與床墊上,因為它們張思議一直沒有對外征集新室友?,F(xiàn)在她開始翻箱倒柜,想找到一些和堂弟的話相吻合的痕跡。當(dāng)兩手與膝蓋被弄臟,扎起的頭發(fā)變得松垮,她站在地面的雜物中,用力掀起了厚床墊,床墊背面露出大灘灑落的血跡。張思議大叫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