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繪交出了手中的反曲弓,接過了沉甸甸的新弓。
拉弓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兩臂的顫抖。而且越是猶豫,顫抖就越發(fā)作祟。透過瞄準(zhǔn)器,十米外的黃色靶心似乎也在左右晃動。
教練搖了搖頭:“看來是太為難你了,還是換回來……”
箭飛了出去。
一連12支箭射完后,十米外的靶子中心已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
有不少人圍向石繪,口中感嘆道:“全部射中了!”
“不是啊?!笔L指向地面一支落寞的箭,“有一個脫靶了?!?/p>
“都在中心!”有人說。
“有一個……”石繪的聲音很快被淹沒。
年輕的教練已走到前臺,用座機打出電話,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嗯,整體的平衡感還不錯,或許可以培養(yǎng)培養(yǎng)。這次的業(yè)余賽還有名額嗎……”
這夸張的景象讓張思議從驚喜、興奮到失落,還帶點無措。握著反曲弓的手,不斷搓揉著弓箭突起的局部。
她來見石繪,明明是為了將自己的遭遇說出來,以獲得安慰與鼓舞。這樣一來,或許她就能有自信去面對袋熊的失蹤,雙人份的房租,以及湯巖帶來的無窮怪事。但石繪的際遇反而讓此刻的她更覺得自卑。
石繪受到了熱鬧的圍觀。張思議站在石繪旁邊,自然也承受著陌生的目光。身邊是位令人稱羨的奇才,而她自己卻資質(zhì)低劣,再往深處追溯,甚至出身平凡,對將來也無明確規(guī)劃,在可見的未來中恐怕站不上任何舞臺。
張思議低著頭,反思著,躲避著,籠罩在一種異物中。這種異物,是壓力無疑。但用“壓力”一詞概括,又太過粗略了。
“我去個洗手間?!睆埶甲h對石繪留下這一句后,快步走出了射箭館。她踩著潔凈、堅硬的大理石地面,聽見腳上傳來的“噔噔”聲越發(fā)清晰,環(huán)繞耳畔。
“來吧?!彼约旱穆曇繇懫穑鴱埶甲h并沒有開口。
她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是誰?
“來吧,我需要你?!蹦锹曇粲衷趶埶甲h周身響起,既遠又近,難以忽略。
“你是誰?”她開口。
冒用她聲音的對方說:“來了你就知道。我需要你,你是特別的?!?/p>
真是蠱惑人心的“精靈”。
如果換成是湯巖在場,一定會立刻明白,這是十二島的把戲。他告訴過泥鰍,十二島曾把大量信息灌入他的腦中,但實際情況更為復(fù)雜。
十三歲的湯巖,面對的是一個虛弱無力的十二島,并不開口發(fā)聲,常常陷于驚惶——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他與十二島之間保持著聯(lián)系。有時候是簡單的文字,有時候是麻煩的公式,時不時出現(xiàn)于湯巖的桌面、窗上與書本,引導(dǎo)湯巖一步步去適應(yīng)和解讀。
“是嗎,你是母星的碎片,失去了媽媽?就像一座孤零零的小島,可憐?!睖珟r花了幾個星期的時間,領(lǐng)悟了他在與什么交流。
那些無聲的回應(yīng),或許是通過空氣、水及云霧,顯現(xiàn)于湯巖的周身,看起來像初學(xué)文字的人拼湊的謎題。對湯巖來說,解開它們一日比一日熟練輕松。
“放心,你不會消失,你需要一個主人。有了我以后,你還可以學(xué)我說話。”他鼓勵著十二島。
這些記憶還算鮮明,但關(guān)于“十二島”這個名字是誰先提出的,湯巖有些記憶混淆。當(dāng)時的他也不在意,只顧沉迷于解謎的快感,內(nèi)心因遇見這一奇特伙伴而日漸膨脹。
約定好一睹十二島真身的那一天,湯巖爬上了停工的北緯大廈二十九層。
強烈的奇光橫亙在高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