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勾了勾唇,摸了把臉上的雨水,回過頭舉起右手上的火把一聲令下:
“放火,給我燒!”
抄家
一場大雨,縣中各個(gè)人家收谷子的收谷子,收衣服的收衣服,忙把空漏的屋頂拿稻草堵住,抱著被雨聲嚇醒的小兒輕哄。
然而另一邊,尤府之中卻是一片歌舞升平。
關(guān)起門來,雖是早過了該安歇的時(shí)候,尤府之中卻仍舊燈火通明,桌上卻還擺著各色酒菜。尤乾敞開著袍子坐在上首,滿面酒色,目光迷茫,左邊擁著一個(gè)杏眼桃腮的丫頭,右邊腿上坐著當(dāng)日的白面戲子,哼著曲兒看著前邊兒的幾個(gè)舞女輕歌曼舞,隨著一旁樂師的拍子贊道:
“好,好——你們都很好——”
尤乾已然喝高了,兩只渾濁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滿臉油膩又猥瑣的表情,沖戲子張開了嘴,喝下他喂過來的酒水。
“嗯——”尤乾做出回味無窮的模樣,拉著小戲子的手道:“美人兒喂的酒就是好喝?!?/p>
上回范幺三之事后,他冷落了這小戲子一段時(shí)日??珊枚螘r(shí)日衙門上沒什么動靜,趙寶珠還親筆寫了信來感謝尤家替收稅糧之事,承諾會盡早起草介紹他去國子學(xué)的薦信。尤乾便好了傷疤忘了痛,色心漸漸盛了,便將這戲子又重新召了回來。
他打了個(gè)酒嗝,透過迷茫酔眼看著刻意上了妝的戲子,指著他的眼尾道:“你……你這妝上的不好,眼、眼睛還要再勾兒——”
那小趙縣令,便是一雙貓兒眼。那斜斜睨過來的小樣子,真是勾地人心癢癢——
尤乾大半副骨頭都泡在酒里,沒聽清小戲子回了句什么,就像跟美人兒好好親近親近。然而就在這時(sh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打斷了屋內(nèi)的絲竹之聲。只見門外有人提著燈穿過黑暗,疾步走入屋中,‘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老、老爺!大事不好了!”
尤乾一頓,回過頭便見穿著輕紗羅群的舞女中間冒出了個(gè)滿臉皺紋的老管事,此時(shí)正一臉愁苦的跪在地上。尤乾皺了皺眉,興致被打斷了后看這場面覺得分外膈應(yīng),抬手驅(qū)趕道:“滾滾滾——?jiǎng)e湊在大爺我這兒惹人煩?!?/p>
老管事見尤乾一臉酒色,全沒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急得嘴邊兒都快起燎泡,只得高聲喊道:
“絲、絲廠燒了!!”
原本準(zhǔn)備吩咐樂師重新開始奏樂的尤乾聞言猛地一頓,酒頓時(shí)醒了大半,回頭瞪向老管事:“你……你說什么?”
他甚至懷疑是自己喝多了酒耳朵不好使,被絲竹之聲迷了耳音。那貌美丫頭跟戲子見狀,已然悄悄退到了一邊兒去。滿屋的舞女也都不敢做聲。只見那老管事滿面灰白,顫聲道:“絲、絲廠不知怎么燒起了火來,我們得趕緊救火啊三爺!”
這次尤乾是徹底聽清了,他霍然站了起來,面上的酒紅頓時(shí)褪了個(gè)干凈,抬手指著那老管事顫抖著聲音問:“你、你給我說清楚!怎么就燒起來了?燒了多少?”
生絲買賣可是尤家的賬目上第一號進(jìn)項(xiàng)。尤家上頭兩位老爺在時(shí),將這絲廠看的極緊。尤乾再是酒囊飯袋,也知道這絲廠是萬萬不能出事的!這、這不是剛剛還下著雨嗎?怎么會就著了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