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著青色官袍,卻未戴烏紗帽,白面細(xì)眼,正端著一盞茶在喝。
趙寶珠一見便知不是尤大,而他雖著官服卻未戴烏紗帽,便知這人恐怕是青州知府手下自行任用的幕僚之流,并不是朝廷任用的正經(jīng)官員。
對此人的身份約莫有了推測,趙寶珠微微呼出一口氣,剛跨過門檻,那人便偏頭看了過來。
“喲?!币娳w寶珠走進(jìn)來,那人做出一副急切的模樣,干凈放下了手上的茶盞,轉(zhuǎn)頭露出一個(gè)笑臉:“這位就是縣令趙寶珠趙大人吧?!?/p>
趙寶珠走近,目光在他面上微微一凝,淡聲道:“不知有貴客來,有失遠(yuǎn)迎,還請先生見諒?!?/p>
那人依舊一副笑面兒,道:“大人客氣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貴客?!痹掚m說的謙虛,他的屁股卻像是粘在了座上似的,趙寶珠進(jìn)來也沒有一絲要起身相迎的意思。
趙寶珠也沒去坐,就這么站著問道:“不知先生為何而來,還請告知。”
那人聞言,也不急著答,反而又將茶盞端了起來,吹了吹茶水面兒,道:“大人真是個(gè)急性子?!闭f罷他幽幽喝了口茶,才道:“我乃州府上一從事,今得了知府大人的令兒,前來詢問稅銀一事?!?/p>
聽聞稅糧二字,趙寶珠眸光閃了閃,這借口找的還挺好。遂道:“還請從事回大人,上季稅銀我已全數(shù)收理整齊,回頭便差人送到州府上?!?/p>
誰知那從事聽了,面上笑容微冷,道:“稅銀事關(guān)重大,我本次來,便是想請大人跟我親自走一趟,將這要緊的東西送到知府大人手上才好啊?!?/p>
趙寶珠聞言,心中冷哼一聲。按律法,上一季的稅銀可等到下一季再上交,雖然要緊,可也不需要一縣長官親自護(hù)送。只不過是要逼迫他上州府所找的借口罷了。
趙寶珠面上冷了幾分,朝門外示意,道:“那外頭的府兵是?”
那從事笑容不變,道:“聽聞近日有山匪作亂,知府大人為了大人的安全著想,特意遣了這些人來護(hù)送。”
名為護(hù)送,實(shí)為監(jiān)視。趙寶珠心里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也懶得費(fèi)那口舌之辯,淡淡道:“既是如此,還請待我去換身衣服。”
聞言,從事本想拒絕,然而一看趙寶珠褲腳上粘的泥,神色微微一滯,眼中極快地閃過鄙夷,道:“自然,我就在這兒等候大人?!?/p>
趙寶珠便轉(zhuǎn)身去里間換衣服。他換衣服倒是沒什么旁的心思,就是真的想換一件衣服。然而正在他自柜子里拿出了條新褲子之時(shí),頭頂上的窗戶忽然發(fā)出碰碰兩聲。
趙寶珠抬起頭,一打眼便見一個(gè)人如同最敏捷的貓兒一般縮著身子鉆入窗戶中,’咚’的一聲落在地上,竟然是阿隆。
“你干什么?”趙寶珠一驚,接著立即皺起眉,低聲斥道:“我不是叫你在外頭等著嗎?”
阿隆抬起頭,兩雙圓眼里盈著淚,伸手便抱住了趙寶珠的腰:“老爺,是知府老爺要害你是不是?我同你一起去!”
趙寶珠聞言一愣,沒想到阿隆竟然看明白了,遂笑了笑說:“又說胡話。你就在這兒和陶章他們一起呆著?!?/p>
見阿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孩兒的額頭,“你別憂心,我是朝廷派到這里來的縣官,他們再怎么說也不至于當(dāng)場打殺了我。若真要問我的罪,我也有我的道理,他們一時(shí)還奈何我不得呢?!?/p>
阿隆聽了心中更加難受,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也不全是不知事的孩子,也知道那官府里頭有各種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不管怎么說都不肯松開趙寶珠的衣角:“不!要是大人不帶我去,我、我現(xiàn)在就跟他們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