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京華對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道:“我朝太平盛世綿延百年,京中世族林立,朱門子弟大多靠蔭封入仕,由國子監(jiān)入各部,仕途坦蕩。吏部乃選官任官之要部,為子孫綿延之便利,世族難免處處安插人手——”
他看向趙寶珠,道:“陛下派你去的考公司,掌天下文官績效考核,常年便由世家掌握。前任員外郎乃朝陽長公主五世侄孫,年前因疾病去世,這才空了這個缺口出來。”
趙寶珠越聽,眉頭皺得就越緊,公主的五世侄孫?那是什么外八路的親戚?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能在吏部占此肥缺,可見吏部之弊早已根深蒂固。
葉京華繼續(xù)道:“皇上早就對世家大族壟斷官場,肆意結(jié)黨營私大為不滿,但吏部中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一般人是動不了的——”
他說到這兒,看了眼趙寶珠,聲音低了些:“你出身清白,正經(jīng)科舉入仕,在京中沒有根基,但又有我與葉家在后支持……的確是個好人選?!?/p>
說到這兒,他的眸色暗了暗。元治帝此招行得極妙,是放在臺面上的陽謀,可終究是利用了趙寶珠。私心下,他是不愿意讓趙寶珠摻和進這些破事里的。
可——
葉京華扭過頭,看向趙寶珠,便見他兩眼反光,似是全沒有介意元治帝將他推入了一個漩渦之中,道:“原來如此,那我可得好好籌謀,替皇上分憂!”
葉京華的目光凝在他面上,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將人拉進懷里低頭親了一口:“好,我們寶珠定能做到。”
趙寶珠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伸出雙手環(huán)住了男子的腰,抬頭道:“可這官也太大了,我心里沒底?!?/p>
說起來,這個員外郎的官位可是比當(dāng)初將他派去青州的那位主事還要高了。就算趙寶珠對京城官場了解并不十分深,卻也知道自己這官兒升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葉京華聞言,倒是頗有些不以為意,道:“無妨,你的兩位上峰左右侍郎大人人品皆清正,下面的那些小人之言你不必放在心上,唯一的便是——”他說到這兒,頓了頓,看向趙寶珠道:“便是曹尚書,他乃先皇后的父親,向來與父親于朝中兩立,不過你有尋回太子的功勞在身,想必他也不會為難你?!?/p>
曹尚書和葉相不對付,已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他看重太子,也不好在明面上對趙寶珠這個有功之臣做什么。況且吏部一個員外郎,能見到吏部尚書的次數(shù)恐怕葉有限。葉京華對此并不十分擔(dān)心,而其余的那些個世家公子,必定是看不慣趙寶珠的——但是他們看不慣又有什么用呢?
在葉家跟前,曹家尚且要避其鋒芒,其他的那些個便更加不足掛齒了。
葉京華在心里將吏部各色人等都理了一遍,垂下眼眸,輕輕吻了吻趙寶珠的額角:“若有人為難你,定要回來告訴我?!?/p>
趙寶珠聽了覺得好笑,官場上的事情怎么好拿來麻煩少爺呢?況且待少爺去了新衙門,應(yīng)當(dāng)是很忙的。不過他也逐漸摸清了葉京華的脾氣,知道不答應(yīng)下來這人不會心安,便乖順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少爺?!?/p>
葉京華聽了,方才滿意,愛憐地摸了摸趙寶珠的烏發(fā)。想到兩人明日便要各自去衙門報道,眉心便微微一蹙。真是煩人至極,早知如此,不如留在青州。
走馬上任
葉京華再發(fā)牢騷,也不能讓元治帝收回成命。
次日一早,趙寶珠和葉京華由丫鬟們服侍著起身,各自穿上新官袍。
在本朝,六品以下的低級官員所著官袍大多是碧色或玄色等不起眼的顏色。五品往上便有了上朝的資格,官袍便鮮亮些,趙寶珠的五品服是略淺的緋色,白圓領(lǐng),xiong口繡著飛禽圖。葉京華的官袍緋色更深,領(lǐng)子上也是拿金線繡的。趙寶珠見他穿上,倒是覺得很適宜,就是花紋的樣式素了些。不過官袍嘛,莊重是最要緊的。
趙寶珠盯著看了一會兒,沒想到葉京華回過頭,一見他便眼前一亮:
“你穿這個倒是好看?!?/p>
葉京華揮退了要往他身上系香囊的丫鬟,上前將趙寶珠自榻上拉起來,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個顏色襯你。”
元治帝開了金口,下面的人自然是新制了官服拿來,成色針腳都比趙寶珠原先不知幾經(jīng)人手的官袍好上許多。葉京華所言不虛,趙寶珠白,一身緋紅官服稱得他如同一塊瑩瑩羊脂玉。
趙寶珠被夸得不好意思,道:“少爺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