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儀抬頭看他一眼,神情中也有些尷尬,朝趙寶珠微微點了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趙寶珠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低下頭按住角,只覺得頭更疼了。老天爺真是愛開玩笑,竟然讓他在這里遇上了善儀??墒撬粦摗粦撌窃诰┏堑牟芗覇??
趙寶珠還是不能相信方才那個身姿挺拔,風流出眾的男子會是——會是那樣孌童一般的人。他生在小山村,對男子與男子之間的事了解不多,其中僅剩的淺薄了解都是來自于畫本上的故事。好些的說是斷袖分桃,壞些的就是些權貴與戲子粉頭之流的香艷故事。
趙寶珠對這類男子的印象十分刻板,認為他們都是如臺上戲子一般敷粉點脂的嬌弱男子,跟善儀的形象簡直是大相徑庭。
趙寶珠十分混亂,坐在床上不知兀自想了多久,門忽然被打開了。
善儀低頭走進,右手上端了一只藥碗。他抬起頭,看了眼愣在榻上的趙寶珠,抬了抬右手:“翠娘將新藥熬好了?!?/p>
隨后他走過來坐到榻便,低頭攪了攪藥碗,動作自然地舀出一勺藥汁送到趙寶珠唇邊:“喝吧。“
趙寶珠大驚失色,推拒道:“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喝——”
善儀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他:“怎么?嫌我?”
趙寶珠頓時噎住,臉頰漲紅,他絕沒有這個意思!為證明自己的清白,趙寶珠張嘴含住藥汁喝了進去。
善儀的臉色這才轉好,他最為惱恨的因著他的身份,旁人看不起他。冷靜下來之后儀才意識到自己對趙寶珠不敬之行。
他低著頭,喉結微動,沉默了片刻后,又舀了一勺送到趙寶珠嘴邊:
“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兒伺候的活不算什么。”
他說著喂趙寶珠又喝了一勺藥汁。趙寶珠將藥咽了,滿臉苦澀。長痛不如短痛,這樣還不如讓他直接一碗喝了。誰知喂了三勺,善儀像是變魔法一般拿出一顆蜜餞塞在他嘴里。
趙寶珠猝不及防地將它含在嘴里,頓時為舌尖上甜蜜的滋味所攝,瞪大一雙貓兒眼。
善儀看著他笑了笑:“從后廚里拿的,蜂蜜糟的青梅。”說罷斂下眼,攪了攪碗里的藥汁:“這么好的東西現(xiàn)成的在后廚擺著,伺候的人也不知道拿給大人吃?!?/p>
他顯然是做慣了伺候人的事兒的,藥汁的溫度正好,既不會冷的苦澀,也不會燙的不能入口。每喂趙寶珠三勺藥,就會給他一顆糖吃。幾個青梅下肚,藥也吃完了,這次喝完藥不似上次那般整個胃都苦得縮成一團。趙寶珠靠在榻上,閉了閉眼,舒服地想哼哼兩聲。
善儀將空碗放到一旁,回過頭,向趙寶珠勾了勾嘴角,神情依舊有一絲尷尬。
趙寶珠自他的微笑中看出一點善意。他自己也放松了許多,善儀與曹濂是什么關系,終究不是他該管的事。他頓了頓,還是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了口:“柳兄……不在京城,怎會在此處?”
善儀聞言神情一頓,眉眼間浮上一層陰霾,沉默了片刻才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我本就是青州人?!?/p>
他抬頭朝趙寶珠笑了笑,道:“我出生在資縣,因無父無母,幼時被村頭一算命先生帶著長大,后來一次逛廟會的時候走丟了,被人牙子抱了去,輾轉賣到了曹家去?!?/p>
他語氣輕松,只寥寥幾句便勾勒出半生坎坷艱辛。趙寶珠心中震動,目光微微動容:“原來是這樣?!倍笠а赖溃骸叭搜雷诱媸窃撍溃 ?/p>
平白無故拐走人家的兒女拿去販賣,真是下十八層地獄也解不了他們身上的孽債!趙寶珠默默在心中記上一筆,旁的州縣他管不了,若是本縣出了這樣的賊人,定要揪出來直接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