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他一幅認真嚴肅的模樣,登上有些哭笑不得,他這個做皇帝還沒說什么,這做兒子倒是介意起來了??梢娞舆@么幅嚴肅的樣子,皇帝怕他真因為這件事與葉趙二人生出嫌隙,倒是認真勸解起兒子來:
“這事兒雖不體面,說起來也是自古有之的。兩個男人過日子也是過日子,除卻子嗣,跟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過日子也沒什么不同?;矍湎騺硇宰庸殴?,學不好好上,差也不好好當,如今跟那個姓趙的小子一起,我看他倒是沉穩(wěn)多了,也是樁好事?!?/p>
元治帝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段,太子像是聽進去了,神情和緩了些,卻還是沒說話。
元治帝當他還需要些時間接受這件事,也能理解。這不算件小事,如今想來,早些年葉京華還在宮廷伴讀之時,太子就常常提起要讓葉京華尚公主,做駙馬,成真兄弟?,F(xiàn)在葉京華跟一個男孩兒’結親’,太子定然一時難以接受。
元治帝決定讓兒子自己想清楚,太子向來明事理,且他見兒子對趙寶珠也挺欣賞的,想來他會自己想清楚。
說到這事兒上頭,酒也不便喝了,元治帝站起來,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你自己想想吧,只是有一句朕得囑咐你,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別為著這么點兒小事傷了和氣?!?/p>
他怕太子因著這事對葉趙兩人生出什么偏見,日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于那就太不劃算了。
太子聞言,抬起頭,朝元治帝微微笑了笑:“父皇放心,兒臣不至于這么糊涂?!?/p>
元治帝這才放下心來,轉身走出了閣樓。曹內監(jiān)看了眼太子,覺得太子一向穩(wěn)重,不會有什么大事,便也轉身跟了出去。
南晴閣中只剩下太子一人。
這座閣樓是曹皇后身前的最愛,閣樓聽聞是請了西洋紅毛洋人來畫的圖紙,修建得十分小巧精致,身高八尺有余的太子坐在其內,窗□□入的光只能堪堪照到他的鼻尖。男子高大的身軀在地面投下陰影,沉沉壓著上面的的一抹斜陽。
太子臉上的困惑在皇帝離去的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面上的神情若用疑惑,驚詫,不喜來形容,尚不貼切。更多的是一種隱隱的燥怒,濃眉壓在眼窩上,陰影幾乎連作一片。
他就這么坐著,右手撥弄著佛珠,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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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尚書與趙寶珠的爭斗本已落下帷幕,未想到半個月后,朝堂上忽然霹下一道驚雷,將曹尚書又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此事還頗為離奇,說是揚州一位按察使府上忽然燃起大火,燒毀了家宅的同時,該府的倉庫里流出已被燒成水的白銀。其倉庫中白銀之多甚至融成了條小溪,一路從倉庫流進秦淮河水。滾燙的銀液與冰冷的河水匯合,登時煙氣四起,將畫舫上的歌女嚇得一個個花容失色,甚至有跳河往岸上游的。
但當白銀的溫度降下來,變成薄片或漂于水上或沉于水中時,又有許多人重新跳進河里撿。此等亂象登時傳遍了全國,引得朝野震動,諸多爭論都聚焦在一點上——
一個按察使,哪里來得那么多白銀?
這事兒一傳到朝堂上,元治帝大怒,一聲令下立即將該巡查使家中上下查抄了個遍,在被火燒的只剩一小半兒的倉庫里竟還抄出了數(shù)萬兩白銀。
此等巨貪一出,眾人紛紛咂舌。
元治帝氣得七竅生煙,下令派刑部徹查此事,結果拔出蘿卜帶出泥,竟然接連著就查出了此人乃曹家姻親,娶了曹家旁支一位庶出的小姐。當年他能從一屆工部小吏一路升遷至一方大員,都是靠著曹家一路提攜。雖然不算不得曹尚書本人的黨羽,至少也算是曹家一脈。
如此震動天下的大案,元治帝是動了真氣,罕見地將曹尚書叫進宮里訓斥了一頓,又革除一年的俸祿,收了官印,讓他回家反省以觀后效,吏部諸事由左、右侍郎代為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