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回到了這座奇奇怪怪的“界城”。
明明不久前這里對自己而言還是一座龐大、詭異而令人不安的怪異城市,然而此刻看到那些熟悉的路燈與建筑,看到晨光熹微的街道和天空,于生心底卻泛起了一股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的“懷念”感覺。
困在那座夜幕山谷的經(jīng)歷,讓他連返回“界城”都有了一種回家的感動。
但下一秒,生命流逝所帶來的恍惚便打斷了于生心里的感慨,他有些遲鈍地低下頭,看到鮮紅的血液正在自己身子底下緩緩蔓延。
他的身體被刺穿了,那可怖的傷口足以在短時間內(nèi)致死,哪怕這副身體現(xiàn)在的恢復(fù)能力和生命力都很強悍,他也知道自己又快死了——他如今在這件事上用“又”用得很熟練。
而造成這可怕傷口的罪魁禍?zhǔn)拙驮谂赃叄歉鶑墓治锷砩锨邢聛淼膸[“尾巴”跟著于生一塊從大門里掉了出來,它竟好像仍有著殘存的生機甚至“思維”,此刻正在血泊中緩緩蠕動著,而且正在嘗試蠕動著遠(yuǎn)離這個地方。
于生甚至感覺這東西是在遠(yuǎn)離自己……這塊肉,在害怕他。
于生皺了皺眉,艱難地從地上起身,他看了一眼就在不遠(yuǎn)處的家門,然后隨手拿起了正在旁邊緩緩蠕動的帶鱗斷尾,掙扎著向前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還在嘀咕著:“不是說主角從絕境里逃出生天就萬事大吉了么……這都地圖結(jié)算了傷勢還保留著是啥屑設(shè)定……媽個雞疼死了……”
持續(xù)不斷的失血讓他漸漸意識模糊,體力上的流逝讓他走的每一步都搖搖晃晃,艱難無比,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在最后幾步的時候,于生幾乎是在憑借本能往前挪動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回家里去——或許是為了跟艾琳打個招呼?或許是為了避免被清晨出門的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尸體”?
眼前的一切漸漸陷入昏暗,晨光染上了一層暗紅,于生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胡貍那雙金紅色的眼睛——在最后,那雙眼充盈著饑餓的血光,但又有殘存的最后一絲人性,艱難地維持在血色深處。
那只狐貍……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她說她不會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于生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這許多念頭,終于掙扎著來到了家門前,門沒有鎖,他扒拉了一下門把手,便把門推開,隨后邁步而入。
他看到了斜對著入戶門的餐廳,看到了仍然靠墻放著的那幅油畫,艾琳正從油畫中抬起頭來,她驚訝地看著門口,然后慢慢睜大了眼睛。
于生向?qū)Ψ匠冻鲆粋€回光返照的笑容:“艾琳,我回來了?!?/p>
他知道自己傷的很重,如果不是這副身體如今的恢復(fù)能力和強度驚人,恐怕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死在屋外面了。
腦海中剛冒出這么個想法,于生便感覺眼前視野一歪,整個人靠著門框便滑落下去,熟悉的黑暗重壓從四面八方而至——一同傳來的,還有艾琳嚇壞了的尖叫聲。
現(xiàn)在他死屋里了。
……
伴隨著輕微的剎車聲,兩輛電動車停在了梧桐路深處,兩個身影從車上下來,看著眼前這片陳舊而安靜的街巷。
其中一人是個看起來沉穩(wěn)可靠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襲咖色長外套,身材高大而健壯,膚色微黑,留著黑色短發(fā),脖子附近的一道不規(guī)則疤痕讓其氣質(zhì)中多了幾分可畏,但男子臉上疲憊的表情和黑眼圈卻又與他健壯高大的體格和猙獰傷疤格格不入——那張臉看著就是已經(jīng)連續(xù)加班三個月沒休過假的模樣。
而另一人卻是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同樣的黑色短發(fā),身材卻比旁邊的中年人要瘦小很多,樣貌普通,屬于隨便扔在哪個人群里都立刻會找不到的那種普通,他穿著一身黑藍(lán)相間的外套和長褲,臉上表情顯得有點緊繃,帶著一種剛上班沒幾天就被領(lǐng)導(dǎo)拎著出外勤的緊張局促。
倆人騎著車來到這片安靜的老城區(qū),觀察著四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建筑,偶爾有居住在此地的居民遠(yuǎn)遠(yuǎn)地從路口經(jīng)過,但極少有人朝他們投來目光。
“這地方看著沒什么古怪啊……”黑發(fā)的年輕人咕噥著,“宋隊,確認(rèn)是這兒?”
“剛才有邊界報警,坐標(biāo)確實是這地方?jīng)]錯,”被稱作宋隊的中年人點了點頭,“雖然信號一瞬間就消失了,但可以確定是異域反應(yīng)?!?/p>
“咱兩個緊趕慢趕都沒趕上啊,”年輕人看了一眼旁邊的電瓶車,猶豫著開口,“是不是該開車來的……”
宋隊看了他一眼:“局里的車都出外勤了嘛,就剩徐佳麗那輛七手的破車,你開?。磕菛|西油門踩到底都不一定有你的電瓶車快。”
年輕人干笑了兩聲,有些生硬地轉(zhuǎn)移著話題:“那什么,之前那誰……是代號‘小紅帽’吧?童話組織的那個,她在這邊好像也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