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珊借著他這一扶之力,立刻將重心重新穩(wěn)住,低聲吐出一個字:“走?!?/p>
沒有道謝,連眼神交流也沒有。
兩人繼續(xù)前行,腳步在泥濘中拖沓著,深一腳淺一腳。
鞋底和褲腿邊緣很快沾染了大塊大塊的污泥污物,不斷摩擦間發(fā)出黏膩的聲響。
胡同越走越深,兩旁的建筑越發(fā)低矮破舊。
頭頂上密密匝匝的架空電線,在微風中嗡嗡作響,幾乎織成一張沉重的網(wǎng),沉甸甸地壓迫在狹窄的通道之上。
兩側(cè)墻壁是灰暗的水泥或裸露的紅磚,墻上遍布著各種顏色駁雜的涂鴉、層層疊疊的開鎖疏通“牛皮癬”廣告和已然褪色的“拆”字印記。
不知何處傳來嬰兒尖銳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啼哭。
還有隱約的老人拖沓的咳嗽聲。
潮濕發(fā)霉的塵土氣味越來越濃郁,仿佛陳年的布料在陰暗角落里長期發(fā)酵。
終于,他們停在了一個幾乎看不出小區(qū)模樣的建筑群落前。
入口處懸掛著一塊早已銹蝕、字跡模糊的搪瓷牌匾:“商住樓A區(qū)”。
樓棟編號更是隱沒在一堆雜物和胡亂晾曬的衣物后,難以辨認。
地面上污水橫流,幾只翅膀濕漉漉的蒼蠅嗡嗡盤旋,頑強地尋找著任何可以下嘴的污穢。
垃圾隨意堆放在墻角陰影里,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酸腐氣息。
“6棟二單元。”趙珊瞇著眼,努力分辨嵌在墻上那骯臟鋁牌上的數(shù)字,聲音里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這建筑幾乎喪失了所有建筑的尊嚴感,像被歲月遺忘、拋棄的一塊巨大瘡疤。
他們沿著樓根下幾乎被各式雜物堵塞的通道往里艱難挪動。
樓道口更是重災(zāi)區(qū),破舊自行車、廢棄家具層層疊疊,勉強空出一條僅供一人側(cè)身通過的縫隙。
空氣中充斥著常年不散的油煙味和死水般的陰濕霉味。
兩人一前一后,幾乎是擠進那散發(fā)著汗味和陳腐氣味的樓梯間。
聲控燈已然失效,樓梯臺階在昏暗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向上延伸。
“頂樓西戶?!苯殃柕穆曇粼跇翘蓍g的幽暗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回蕩在狹窄的空間里。
趙珊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水泥臺階上發(fā)出“噠、噠”的脆響,每一步都帶著重量。
越往上,光線越是黯淡。
樓道角落里堆放著雜物,樓梯扶手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
空氣沉悶得如同死水,只有兩人清晰可聞的腳步聲和微微急促起來的呼吸聲在相互應(yīng)和。
到了頂樓,西戶那扇深色的老式鐵質(zhì)防盜門緊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