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早將率隊從西烏斯出發(fā)?!?/p>
塞爾艱難地從自己腦海里驅(qū)趕掉那些相互重疊的熟悉記憶,開口跟科特拉維告別,語氣卻沒有絲毫地猶豫,仿佛在處理一件公務??伤嬲胝f的話卻卡在了自己喉嚨里,堵塞了他的喉嚨。
他并不想勸對方回實驗室,而是想讓對方參加隨后會加開的圣書戰(zhàn)。只是話還沒說出口,他便想起了對方的現(xiàn)狀根本不適合參加圣書戰(zhàn)。
他真正的期望似乎一直都跟對方的現(xiàn)狀背道而馳:對方比他強大的時候,他希望對方能弱小一些;對方遵守相互間的許諾時,他希望對方違背這個許諾;而對方弱小的時候,他卻無與倫比的期望對方能恢復到本來的模樣……他從以前面對科特拉維的時候似乎就一直這樣,無論他如何謹慎措辭,每次開口都像充滿著莫名的惡意。尤其是最近,心情糟糕的科特拉維都會以成堆地嘲諷做回應。
塞爾沉默并習慣性地抬起手,像是為了遮掩住自己沒有說完的那些話,也像是任何情緒開始外露的時候那樣,試圖去撫平自己xiong口那條金縷緞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
沉默在黑暗里蔓延,除開有閃電蒞臨的短暫瞬間。雙方都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像靜止的空氣。直到雨勢變得更大以前,窗口那道屬于科特拉維的剪影才發(fā)出了聲音。
“塞爾城主大人似乎忘了我并不想看見您?”
“我只是來換衣服。”塞爾說出他早已準備好的理由。
科特拉維沉默以對。
即便是塞爾也不可能穿著城主長袍、再帶著xiong口的那條金縷緞出去執(zhí)行任務,必須換成戰(zhàn)士們的短衫著裝。因為這些服飾不僅象征著城主首座,還長得幾乎拖到了地上,蓋掉他大半條手臂和肩膀的活動范圍,加上到腳踝的長袍,幾乎限制了戰(zhàn)士們大部分的戰(zhàn)斗行動——這也是帝坎貝爾不喜歡它們的原因。
兀長的沉默再度蒞臨,塞爾似乎在等對方的允許,科特拉維卻覺得前者的態(tài)度非??尚?。
“您請?!彼猿爸S的語氣回答。
這里畢竟是城主的房間,塞爾那么巧就是城主,不是嗎?他的確沒辦法從這件事上找到理由去嘲諷對方??芍辽偎恼Z氣能表達同樣的意思。
“謝謝。”獲得允準后塞爾反射性道了謝,接著又意識到這是他自己房間,可他已經(jīng)向科特拉維道謝,這讓他的行為本身顯得非常愚蠢,而他卻不能表露出這種因愚蠢而滋生的窘迫,干脆再度選擇了沉默。
他沉默著抬手釋出魔力,點亮了自己這間依舊空曠得只剩下一張床的專用房間,隨即好像徹底遺忘了科特拉維的存在,徑直走向墻壁上的一處華美的拱形花紋前,再度抬手釋出魔力,打開同樣需要魔力開關的柜門,從那個嵌在墻里的壁柜里翻找出便于行動的一整套戰(zhàn)士裝束,放置在旁邊準備換上。
這身繁瑣的城主長袍無論穿或脫都很花時間。他需要先解開金縷緞與長袍盤繞在肩膀和背部的扣子,再逐一解開長袍上的扣子??伤韵碌牟糠謪s是一個整體,只能先將肩膀和雙臂從長袍里抽出來,隨后任由它順著自己的軀干滑落在地上,這樣才能挪出自己的雙腿而不至于損壞它。最后當然就需要將它拾起來撫平,掛在柜子里專用的那條支架上……當然,有侍女的協(xié)助無論脫與穿都會相對容易很多,也不會讓它落在地上,還能免除自己動手整理的步驟,只是塞爾不止不想讓她們碰自己的長袍與金縷緞,也不想把她們放進自己的房間。因為以科特拉維的出手速度,可能都不需要十分鐘,她們就會跟科特拉維一起滾到塞爾的那張床上。并且,重點是:一絲不掛。
科特拉維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無論男女,只要對胃口,就會直接下手。對于他這種惡習,塞爾在撞見無以計次以后,自然習慣了,只是他不想看到這些發(fā)生在自己面前,或者發(fā)生在自己的床上。
他打算換完衣服就離開房間,直接到要塞城墻的集合點去,免得遭受來自科特拉維的更多冷言嘲諷,對方卻沒有打算放過他。
“你打算把我囚禁到什么時候?”科特拉維問。
兩種騎士(85)e
塞爾短暫地停下解開身上長袍的動作,側頭看了對方一眼,這才繼續(xù)手里的動作。
“我并沒有囚禁你。”他說。
“的確沒有?!笨铺乩S點了點頭,好像是認可,其實卻提高了聲調(diào),“只是有無數(shù)個拿著中央城堡高額傭金的爵位戰(zhàn)士碰巧都無所事事,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跟隨在我半徑二十米以內(nèi)。無論我想去哪里、去了哪里、想見誰或者見到了誰,甚至是說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穿的是什么都會被一一報告給他們偉大的西烏斯城主知道。尤其在我試圖離開中央城堡的時候,肯定會蠻橫地出手阻止?!?/p>
科特拉維邊說邊逼近壁柜前的塞爾。
“那么,偉大的城主大人,請您告訴我,如果這都不算囚禁,什么才算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