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下一名爵位戰(zhàn)士敲開門,他才從對方驚愕的表情上才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有多失禮。
他竟然還穿短衫,光著腳且滿身泥點,像是回到了臨時居住區(qū)那樣,落魄且可悲。
“什么事?”他故作出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狼狽。
“……是、是緹斯夫人讓我來的?!本粑粦?zhàn)士不敢多問,更在雙圣階威懾下迅速移開了視線,“她已經(jīng)贏過了所有家族,還說服他們在要塞閉鎖解除以前,聽從中央城堡的調(diào)配,包括暫時停止發(fā)起首座挑戰(zhàn)……”
“但是?”塞爾已經(jīng)能想象出后面的部分。
“但是各家族都不愿意在‘另一件事’上做出任何讓步,他們將會派出成員代表,前往繁衍實驗室,了解具體情況如何?!本粑粦?zhàn)士說,“緹斯夫人不認(rèn)為這是什么大事,您沒有在的時候,已經(jīng)代您同意了……”
緹斯無疑有權(quán)代塞爾決定這件事情,而她的確也判斷的不錯。因為這些純血家族最擔(dān)心的無疑就是他們純血后繼者、是魔力因子延續(xù)的問題,他們自然要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才能放心??墒?,如果實驗室里沒有科特拉維,根本沒有誰能為他們做出合理的解釋,這個決定無疑會加劇他們的懷疑。緹斯顯然并不知道科特拉維沒在實驗室,也不可能因為科特拉維沒有到場,而愿意再跟那些家族決斗一次。
難道塞爾要自己親自出手?那他辛苦構(gòu)建多年的公允等名聲都將會化作烏有。
“他們想什么時候去實驗室?”塞爾問。
“明天?!本粑粦?zhàn)士說。
明天?真是那些純血家族會做的事。在“純血”這一點上,他們的確從來不會耽誤半秒。
“知道了。你退下吧。”塞爾說。
等到專用房間再度只剩下塞爾自己,他立刻告訴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處理公務(wù)也好,找緹斯商量一個對策也罷,或許還應(yīng)該去暗系居住區(qū),親自把科特拉維找回來,再強行把后者拖到實驗室……無論對方此前說了什么,至少讓他幫忙應(yīng)付過明天,可科特拉維說的話卻莫名凌駕于他一貫理智的判斷,一字不漏地嵌在他的腦海里,讓他的理智和與之相對并不理智的部分相互博弈。
塞爾長久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裝束,以及那些沾在身上的泥,任由腦袋里的矛盾相互斗爭。
大約經(jīng)過十分鐘,他才意識到自己把城主長袍和象征著首座的金縷緞都忘在了那棟已經(jīng)失去了門的房子里了。
他隨之再度想起科特拉維想要離開的事。
他忽然感覺到恐懼,各種意義上。他不是沒有丟失過長袍和金縷緞的城主,只是他不想成為其中一份子?!捌v”在“恢復(fù)本性”的剎那一掃而空,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很有可能是科特拉維故意為之,只是對他而言代價就是隨之而來的各種情緒,包括擔(dān)憂自己會不自覺把那個暴力的自己展露于大家面前,讓自己成為下一個被詬病的城主。
六十年的常伴,讓許多細(xì)節(jié)不知不覺嵌入了他的生活。以往科特拉維的存在感并不突出,甚至沒有“醫(yī)生又多了個新的情人”一類的消息來得頻繁??梢坏┧麄儽舜税l(fā)生爭執(zhí),就會凸顯出彼此的存在。
不是莉莉婭對德隆納那樣,卻在德隆納對莉莉婭“時間”部分悄然重疊。
可科特拉維又跟德隆納完全不一樣,特科特拉維從不彰顯自己。跟他輕浮的私生活不同,他在其他方面,尤其在塞爾身邊的時候,就像是空氣一樣。所以當(dāng)有可能失去的時候,任誰都會本能地恐懼。
從塞爾感覺到恐懼剎那,他就無法抑制它擴(kuò)散。就像他從很久以前就無法控制自己暴力行徑一樣,他甚至不記得它是何時滋生的,只知道它忽然就出現(xiàn),跟他其他情緒一樣變得無法自控。
他一直就是如此。戰(zhàn)斗之外的一切都是他的弱點,包括情緒。他的大腦似乎與同族相比有奇怪的缺失,即便他拼命的學(xué)習(xí)、效仿,可是缺失依舊是缺失,只能用厚重的偽裝去盡可能遮掩。
他之所以能成為現(xiàn)在的自己,很大一部分得益于科特拉維耐心的輔佐與教導(dǎo)。
嚴(yán)格來說,科特拉維就像是他身邊從來沒有得到過頭銜的誓約騎士,始終寂寂無名的藏在他身后,三十年才把他扶持成為現(xiàn)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