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盤燒了一整桶水想要給他洗澡。甄回昏睡了三日精力大盛,想著同為男子,他來幫忙會比較方便,擼上袖子就過來了,結(jié)果被木桶里的小男孩潑了一身水,只能遺憾退場,灰溜溜回庫房換衣裳了。
食肆也沒有小男孩能穿的衣裳,段知微便去衣帽肆臨時買了一套。
待回來,他也已經(jīng)洗完澡,換上干凈衣服就像換了個人般,他的身形過于清瘦,尋常衣服穿著極其不合身,阿盤只好給他挽緊了些衣袖。
他有一頭蓬松的頭發(fā),膚色黝黑還帶著傷疤,雖然是一雙可愛的圓圓眼,但是眼眸里帶了些野性難訓(xùn)的鋒利。
而同齡的蒲桃純真嬌憨,眼里只有清澈的對食物的渴望,這一番對比下來,段大娘都生起了些同情,不知他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苦難。
想到他身上深深淺淺的鞭傷,阿盤拿了些自己的積蓄動身去醫(yī)肆買藥膏去了。
蒲桃圍著他轉(zhuǎn)了幾圈,扭過身對著段知微講:“娘子,他看上去像個小狼崽一樣毛茸茸的,要不我們叫他小狼吧?!?/p>
段知微正忙著跟來送菜的菜肆伙計討價還價,也無心計較一個小孩的名字,只胡亂點點頭,蒲桃歡呼一聲拉著他要去買糖。
長安二月春初醒,春風(fēng)已然在坊間輕柔穿梭,渭水河上的冰面開始消融,漁夫們?yōu)榱吮路屎竦那圄~,起個大早就開始敲冰,冰裂聲此起彼伏,各色時蔬伴著一場春雨,也到了可以收割的時候,長勢十分喜人,價格也比寒冬降了不少。
就像今日,菜肆運過來一車荇菜、茭白、韭菜,綠油油的,葉片也肥厚,看著就新鮮。
這邊段知微選了些新鮮肥嫩的春韭,韭菜乃是本朝最常見的蔬菜之一、價格也低廉,段知微甚至在后院也載種了些,只待春雨如油飄落,一畦帶著泥土芬芳的春韭就能被收割,做出各種各樣的美味吃食。
她準(zhǔn)備用這些韭菜烙一些韭菜盒子當(dāng)朝食賣。
幾枚雞蛋嗑入碗中,用筷子輕攪。蛋液在紅橙與金黃中翻滾,打入油鍋中,邊緣泛起誘人的焦香脆邊,用鏟子饞碎了盛出來,再添上幾勺河蝦,切碎的綠色韭菜和晶亮的粉條,倒上醬油、香油等攪拌。
面皮的部分則是用發(fā)好的面,那樣烙出來更加的酥脆,層次感也很好,段知微看那面團(tuán)已經(jīng)醒透,開始低頭搓分劑。
蒲桃買完糖,和小狼兩個人安靜在一旁站著。段知微招呼他們過來,手把手教他們?nèi)绾伟褎┳訐{成中間厚、邊緣薄的餅皮。
一小塊劑子放到小狼手上,他的神色還是很多戒備但是明顯淡了下來,此刻一臉好奇望著手上柔軟的面團(tuán),段知微蹲在他身后,環(huán)住他的手,輕聲細(xì)語教他把翠色餡料裹入面皮子里,手握著他的手指靈動的捏一下,韭菜合子精致的麻花花邊便出現(xiàn)了。
段知微敏銳的發(fā)現(xiàn),這小孩在做菜上頭還真是頗有一些天分,在蒲桃還在糾結(jié)為什么餡心會從皮子邊上冒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能自己動手做出一個圓潤飽滿的韭菜盒子。
段知微記得自己當(dāng)年學(xué)的時候,還廢了不少面皮才捏出了差強(qiáng)人意的形狀。
這一千文銅錢花得也太值了些,她想。
在食肆門口起鍋熱油,把韭菜盒子一個個有序放入,隨著“滋滋”輕響和馥郁香氣彌漫,韭菜合子底部開始漸成金黃,待到面皮鼓脹到一定程度,再翻過來繼續(xù)烙。
剛出鍋的韭菜盒子隱約可見里頭飽滿的翠色餡料,段知微拿個大竹篾子,整齊擺好,就擱在食肆門邊上。
她但凡做個香味大的東西,都放在門外好招攬食客,這韭菜盒子香氣撲鼻的往外釋放,她還在煎烤時就有幾個老食客往旁邊一站等了。
她拿了兩
個給小狼、蒲桃一人一個。
這韭菜盒子邊緣包得很緊,又煎得金黃酥脆,把里頭春日時鮮的蓬勃美味緊緊鎖住,咬上一口,先是酥脆的外殼,嚼得“咔嚓”作響,片片薄脆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