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販?zhǔn)酃哦乃龄侂[藏在熱鬧坊市間,旁邊是回鶻放債人的聚集地,因此那片集聚地每日都很喧囂熱鬧,導(dǎo)致這家古董鋪子更像隱進(jìn)了塵煙中一般平平無奇,無人注意。
回鶻商人阿依蘇兩年前跟隨祖父騎著駱駝千里迢迢來到長安,在這條街隨著親戚當(dāng)起了放債人,每日都輕松地等著那些揮霍無度的貴族子弟、負(fù)債累累的商人來到這里,將他們的土地、奴隸、古董抵押給自己。
一定是那葡萄美酒、和膚白貌美的栗特美人帶來的誘惑,阿依蘇在酒肆揮霍了一日,路過那家緊閉著大門的古董鋪子,生起了不該有的好奇心。
他推開那扇斑駁的木門,這肆鋪常年不點燈,只有一點兒月色透過窗欞斜斜照入,空氣里滿是陳年的霉味,混雜著各色青銅器的銅銹氣息。
讓人覺得喉嚨發(fā)癢。
阿依蘇那雙貪婪的綠眼睛拂過褪色的字畫、殘破的瓷瓶以及一些斑駁的樂俑。
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他覺得無趣,重重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余光撇到掛在墻上的一個方形銅鏡,頓住了腳步。
那鏡子背面刻著清晰的武士斗獸紋。
作為一個收貨經(jīng)驗豐富的胡商,他認(rèn)出那定然是戰(zhàn)國時期的銅鏡,起碼價值千金。
“這位郎君,真真好眼光。”
阿依蘇被猝不及防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他轉(zhuǎn)身,一個身著玄色瀾袍的老人站在他身后,蒼老的臉頰隱藏在陰影里。
阿依蘇畢竟剛飲了兩大桶葡萄酒,整個人還處在酒醉的眩暈中,因此粗魯?shù)溃骸袄项^,這鏡子價值幾何,我要了。”
老人道:“不貴,你給四貫便是?!?/p>
阿依蘇震驚的睜大眼睛,這樣一個自戰(zhàn)國傳來的銅鏡竟然只要四貫錢。
他收了收神,重新?lián)Q上一副傲慢張狂的模樣對著老人嫌棄道:“你這老兒把我當(dāng)猴耍!這鏡子邊角有磨損,鏡面甚至都發(fā)黑,竟然敢收我四貫錢?”
老人氣定神閑:“郎君愿出幾何?”
阿依蘇暗暗捏了捏拳頭道:“一貫錢,這破鏡子只值一貫錢,你這老丈不要不識抬舉?!?/p>
旁邊的回鶻聚集地可是他阿依蘇的地盤,若這不識相的老頭不答應(yīng),他去喊一群人將鏡子搶了便是。
老人隱在黑暗中,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可以?!?/p>
阿依蘇很自得,一貫錢便買到了戰(zhàn)國年間的真家伙,他立刻跑回自家取出一貫錢來,扔到古董鋪子的柜臺上,然后將鏡子捧回自己的住處,將鏡子掛在了正廳最顯眼的地方。
阿依蘇遍請了所有親友來家中,一群人吃著烤全羊,飲
著葡萄酒向他道賀,阿依蘇的得意到了巔峰。
快活日子過了沒一天,夜里阿依蘇覺著口渴,提著油燈路過正廳的時候,突然覺得不對勁。
那端正掛在墻上的鏡子,似乎蒙上一層濃厚的水霧。
阿依蘇舉著油燈、緩緩湊近,抬起袖子想將水霧擦拭干凈,卻發(fā)現(xiàn)那鏡子越擦越糊。
他手上拿著的油燈,那豆大的芯子突然變成了冷厲的藍(lán)色,一下躥到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