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阿盤便搟出一份細細長長的雞蛋面,段知微拿了兩個類似毛線針的木棍,歪靠在小胡床上慢慢織面條。
碎嘴子鏡子閑不住問她:“你這是在做什么?”
“在做一份面食?!倍沃㈩^也不抬,只認真編織面條,將其編成一個方形的面餅。
她低頭編了好一會兒,覺得脖子有些微酸,伸出手捏了下脖子側,鏡子在一旁好心提醒她:“脖子酸應當是你低頭太久導致的勞損,把白蘿卜切碎成泥,包在苧巾里熱敷一下會好很多?!?/p>
段知微從善如流,正好火房角落堆著不少白蘿卜,她剁碎一些,包在苧巾里而后敷到脖子上,果然覺得酸痛好了些。
她對銅鏡多了些佩服,因此真誠開口道謝。
銅鏡也頗有些自得:“都說了鏡子我啊,遍知天下事,想當年,我隨主人偷渡玉門關”
今日天氣甚好,一輪艷陽掛在藍綢子般的碧色天空,食肆里的空氣都透著燥熱與黏膩,或許是剛用過午食,連蒲桃、小狼這兩個小孩都被潮水般的困意席卷,揉揉眼睛爬起來回屋午睡去了。
段知微好容易編織好了幾個面餅,想著天氣炎熱,只能趁其沒壞掉去火房把面餅油炸,因此只好抱歉地跟銅鏡告?zhèn)€別,拎著一盤面餅打了簾兒走了。
只剩銅鏡一個立在食案上,它仍然對著空氣滔滔不絕:“我與主人經過大沙磧,那是個荒涼的戈壁,沒有水流、也沒有花樹,疆界難知,無路可尋,只有陡峭的戈壁和遙望的山峰”
它說了一大段,似乎后知后覺并沒有人在聽它講話,只得閉上了嘴。
良久,食肆廳堂傳來一聲低低的、寂寞的嘆息。
大約申時,眾人從午睡中醒來,陸續(xù)爬起來干活,小狼跟蒲桃拎著銅鏡一起進了火房干活,銅鏡重新恢復了話嘮本質,又開始講它那些傳奇經歷。
段知微想試試做肉夾饃。
談起三秦大地的美味,傳承千載的肉夾饃完全可以作為代表而出現。
剛出爐的白吉饃,表面烘烤的微微鼓起,把饃從側面切開,熱氣夾雜著白饃的麥香一起涌出來,而后再把在鹵汁里泡了一天的、色澤油亮、香氣四溢的鹵肉夾入饃中。
因著天氣炎熱,為防止食客因苦夏而吃不下飯,段知微在鹵肉里加了些胃酸辛辣的筍丁和香覃丁,又加了酸黃瓜絲兒解膩。
又因為立夏,青綠新鮮的蠶豆上市,段知微又新做了道蛋黃蠶豆,這道時蔬做著簡單,不過是放在鍋中爆炒而已,但是妙在顏色油潤鮮亮,黃綠相應,透著時蔬的清香,讓人看著舒爽,很適合初夏食用。
今日暮食時分,食肆里頭也是坐了不少食客,太陽開始收起萬丈光明,給長安城籠罩一層昏黃色薄紗。
段大娘舀了碗井水,躲會懶,站到門楣邊上看外頭的云朵被霞光染成橙紅色。
門口忽然停了一輛馬車,下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郎君。
段大娘認識他,那是大理寺少卿李衡府上的管家,有時回來買吃食,因此熱情迎了上去。
管家臉色帶著些苦悶道:“段家娘子在嗎?有什么清爽適口的食物,我給我家郎君打包帶回去?!?/p>
李衡今日怒氣沖沖從大理寺回家,偏偏家中庖廚做了些紅松羊肉、炸核桃腰,都是些燥熱的吃食,李衡見了就不滿意,一口未吃,躲書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