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拿著的油燈,那豆大的芯子突然變成了冷厲的藍(lán)色,一下躥到天花板。
阿依蘇嚇得扔掉手中的油燈。
銅鏡里起了一層濃厚的怪霧,那霧是銅銹般的灰綠色,如同青磚上腐爛的苔蘚。
濃霧在鏡子里劇烈翻滾著,阿依蘇打了個寒顫,刺骨涼意從頭頂蔓延全身。
他想跑,雙腿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他想喊叫,喉嚨卻像堵了一層棉花。
最后那陣濃霧終于開始消散,鏡子中一個巨大的夜叉顯現(xiàn)出來,它的皮膚也是腐敗的灰綠色。眼睛是跳動的火焰,頭上長著彎曲的角。
阿依蘇聞到了腐爛的氣息。
他驚恐叫道:“明使保佑,這是魔鬼現(xiàn)世了!”
夜叉湊近了鏡子,它的聲音宛如青銅器互相摩擦而發(fā)出的尖利聲響:“阿伊蘇為我獻(xiàn)上新鮮的人血吧,為我獻(xiàn)上跳動的心臟吧,只要你按照冬秋夏春的時序,為我殺幾個衰老的、中年的、年輕的、稚氣的人,你與我,將得到永生。”
魔鬼威脅:“若你不從,那便將墮入無邊的噩夢再也醒不過來?!?/p>
阿依蘇沒有辦法,他去古董鋪子找那老人算賬,鋪子已經(jīng)人去樓空,他只得成日在長安城轉(zhuǎn)悠,尋找好下手的目標(biāo)。
曲江畔的杏園,尋常時候只有一個孤苦的老人在那侍弄花草;光行坊醫(yī)館眾多,來這兒的中年人不少;許多年輕郎君需從延平門出城
只剩下最后一個稚童該從哪兒去找呢
好魔鏡壞魔鏡關(guān)于永生是……
段大娘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連疊聲道:“禍?zhǔn)铝?,這怕是被人牙子給抓走了。”
她趕緊拿了帷帽就要去長安縣報案,段知微牽了驢車要去趟金吾衛(wèi)和大理寺,食肆眾人慌張的忙作一團(tuán)。
最后還是立在一旁的銅鏡虛弱開口道:“我大概能知道蒲桃在哪?!?/p>
蒲桃坐在門檻上跟銅鏡說話,一輛馬車從門口極速駛過,在地上揚起極大的塵土,然后馬車伸出一只手,不顧她的掙扎和喊叫,將蒲桃拉了進(jìn)去。
銅鏡一邊安慰她不要慌,一邊努力忍痛將鏡子角磕破,然后從馬車上滾落下去。
一直滾到食肆門口,讓到門前潑水的阿盤發(fā)現(xiàn),這才知道蒲桃被人bangjia了。
銅鏡的一角留在了馬車之上,它滾下來痛得直哼唧。它殘缺了一角,整個鏡子顯得殘破又有些好笑,但是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似乎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圓圓的銅鏡形態(tài),它看上去有點難過。
段知微拿了塊干凈的帕巾幫它把殘破的那一角包扎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就像給受傷的人包扎了圓滾滾的腦袋。
見她也很難過,銅鏡安慰她:“這樣就很好,那年我隨主人偷渡玉門關(guān),邊防的守將們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掛彩,這才是勇士的象征?!?/p>
銅鏡的碎片留在了馬車之上,它可以隱隱感知到自身碎片的方位。
段知微趕緊把鏡子抱上了驢車,她讓段大娘在食肆里值守,阿盤去長安縣和大理寺報官,而后急速駕駛驢車到了袁慎己值守的官署。
正是白日,路過的游人、胡商隊列來來往往,她駕著車沖過來也不顯突兀,只是驢車揚起黃土地上大量的沙塵,還是吸引了幾個武侯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