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后,他便又扶著后腰往自己試鋪走去,可見這兩天是被箍的不輕。這就讓張岱有點瞧不起了,他這幾天未必被箍得就不重,但仍是腰挺體壯、精神飽滿!
等到群徒悉數入場,接下來便又走了一個庭參的流程,然后再各自歸鋪坐定,策問題目依次發(fā)下來。張岱便也捧著試卷,一邊閱題一邊構思。
在策問這方面,他的優(yōu)勢更大,除了能夠更加有先見之明、高屋建瓴的看待問題之外,哪怕立足當下人的視角,有他爺爺這個過氣的權相之道,他的觀點也更加透徹和宏觀。
科舉省試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其他的人事也并沒有就此停滯不前,尤其是朝中這一番人事傾軋還遠沒有結束。
張說這一系在朝堂中再遭重創(chuàng),尤其是作為下一梯隊的種子選手張九齡,非但沒有爭取到吏部侍郎的顯職,甚至在二月朔日再度遭貶,自太常少卿外授為冀州刺史。
雖然說從官職上來說,這一次任命還算是升官,但大唐風氣向來重內輕外,張九齡被外放,意味著張說這里很難再在朝中找出一個挑大梁的人了。甚至就連之前還沒有被收拾到的趙冬曦等人,也在今年年初這一波被貶出外任。
張說這段時間,心情自是頗為苦悶。為了避免影響孫子應試的心情,他也沒跟張岱怎么說這些事,而且就算說了也沒啥用。
好在跟張說相比,還有一個更加倒霉的人,那就是北衙的王毛仲。
其人日前獻女不成而遷怒張岱,結果又被擺了一道,迫于無奈糾察北門人事,結果好幾個心腹部將都遭到貶謫懲罰。
那個率徒到左金吾衛(wèi)衙署前喧鬧、又被王守貞供出來的萬騎營將馬崇最是倒霉,直接被拉出來處斬、殺雞儆猴。
除此之外,他的職權也遭到了不小的蠶食。其所兼理的內閑飛龍等廄,被直接剝離出來,交由虢公楊思勖擔任飛龍廄使、加以監(jiān)管。雖然說剩下的職權仍然很寬泛,但卻在原本的大權獨攬中被擊穿一個缺口。
王毛仲對此忿恨不已,當王守貞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回家休息一下的時候,他更忍不住破口大罵道:“瞧你這蠢物做的好事!非但沒能嚴懲那張氏子,反而使我為閹奴所笑!”
王守貞聽到這斥責后也是委屈:“兒哪能想到那張六竟如此奸詐!如今兒受役其家,多遭凌辱折磨,乞求阿耶垂憐、救我出來!”
“你等著吧,待到此子舉業(yè)不成,我直將系入北門。除此之外,暫無別計!”
王毛仲這段時間被太監(jiān)們屢屢的找麻煩,又要調和北衙人情,已經是有點應接不暇了,哪還顧得上這個兒子。
時局中有人失意,那自然就有人得意,譬如新近入朝的吏部侍郎崔沔。
之前他就任魏州刺史,而魏州去年受災尤重,他本來也為救災事忙得焦頭爛額,不意朝中發(fā)生情勢變化,他一舉從魏州這泥潭中脫身而出,入朝執(zhí)掌銓選大權,而宇文融則入州接受這個燙手山芋。
由于吏部尚書宋璟遠在長安,而另一名侍郎齊浣資歷要遠遜于崔沔,所以如今的他在吏部可謂是大權獨攬,銓選舉授皆由其意,做起事來自然是暢快得很。
如果說唯一有一點自覺遭受掣肘的情況,那就是對考功司的人事安排。宰相們居然因為舉子嘩鬧而駁回了他對考功司的人事調整,這多多少少讓他有點不悅。
不過這也怪他太高看苗晉卿了,原本還以為苗晉卿學養(yǎng)富麗、儒風濃厚,兼與新任御史大夫張嘉貞關系匪淺,任用其人或能借此與張嘉貞達成一定的默契與緩沖空間。
畢竟張嘉貞處事強直,而吏部又是南省要司,一旦彼此疏于溝通,是會滋生極大的人事困擾。結果沒想到苗晉卿此人不堪要務,居然為一群學徒所詰,也讓他這一番調整頗受詬病,一直想挽回一下惡劣的影響。
這一天他處事完畢,返回家中,卻見前庭幾個子弟正爭搶文卷,這不免讓他心生不悅,當即便沉聲道:“雖是居家,亦需守禮,何事嘩鬧庭中?”
他向來端正嚴肅、克己律人,子弟們聞此斥聲后紛紛恭立庭前,其中一個小聲說道:“稟伯父,某等并非嬉鬧,只是想要搶看先睹今歲省試及第雜文選集?!?/p>
“及第雜文?說什么胡話,省試尚未結束,何來及第之說,遑論輯錄成集!”
崔沔作為吏部侍郎,當然知道本司事務流程,聞聽此言后當即便又訓斥道。
“是真的、是……孩兒今早入市買來,早在日前,這文集已經現于書肆之中!”
那子弟聞言后忙不迭又解釋道,并兩手將文卷奉上前來。
崔沔接過文卷稍作瀏覽,臉色頓時變得更加嚴肅,當即便沉聲道:“究竟何事,入堂細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