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禮多人不怪,王毛仲見其如此殷勤,便也笑語道:“多謝高內(nèi)謁助益陳設(shè),確是勤懇周謹,怪不得能得你耶高給事賞識。來日若厭于事他,投我門下一樣待你若子?!?/p>
這話說的實在是有點侮辱人,但高承信臉上卻不敢流露不滿,只是叉手說道:“霍公說笑了,下官猥劣下才,能得我耶賞識不棄已經(jīng)感恩不盡,豈敢更作他想!今日登門來賀,略加助事,只盼來日大喜正日更賜一席得賞美酒!”
“這是當然!來日返回長安成禮,你若不來,我也要著兒郎將你牽來!”
王毛仲聞言后又大笑說道,神態(tài)間越發(fā)恣意。
饒是高承信卑躬屈膝,都已經(jīng)有點受不了王毛仲這桀驁態(tài)度,于是便又以引還宮奴為由而告辭。張岱見狀后,便也起身順勢辭行。至于楊紹義,則就已經(jīng)先一步離開了。
“你去,將賓客送出!”
王毛仲自是無暇送客,視線一轉(zhuǎn)指了一指立在廳側(cè)的兒子王守貞吩咐道。
王守貞聞言后忙不迭點頭應(yīng)是,而后恭恭敬敬的將兩人引出廳堂,并那一眾宮奴們一起送往宅邸門口。
張岱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暗嘆王毛仲真是持家有道、物盡其用,進獻皇帝不成的女兒要強配給同僚聯(lián)姻拉關(guān)系,被皇帝廢為庶人的兒子則留在家里做仆僮,真是精明又勢利。
不過最讓張岱感到有些奇怪的,就是高承信之前在王毛仲家中的態(tài)度。
憑他對這家伙的認識和了解,這位十六兄未見得有多精明,但卻野心不小,自尊心強又非常的敏感,被王毛仲那么調(diào)侃羞辱卻還能面不改色,實在有點不同尋常。
“你等且先各歸所司,我送六郎出宮。”
離開王毛仲家后,高承信先對諸宮奴們擺手吩咐道,只留下幾個素袍小太監(jiān)跟在身后,然后又對張岱說道:“夜深露重,六郎宜速行!”
說完這話后,這家伙便先箭步前行,直往玄武門而去。張岱見狀后便也連忙疾步跟上,雖然心里還有些奇怪,但隱隱能猜到這家伙一定沒憋什么好屁。
一行幾人快速的從玄武門旁的側(cè)門離開大內(nèi),高承信仍是催促從人速行,幾乎是一溜小跑一般離開了皇城,然后又經(jīng)空無一人的坊街直投道光坊高承信家中。
“郎主回家了!”
邸內(nèi)家奴聽到叩門聲,連忙趕來開門將一行人迎入進來。
高承信的夫人龔五娘子穿著時服襦裙立在庭前相待,比較讓張岱感到意外的是龔五娘子身旁還站立著一個明艷女子,赫然正是公孫大娘另一位女弟子杜八娘子杜云卿。
“妾還道夫郎此夜或要留宿禁中,便邀師妹入邸相陪?!?/p>
龔娘子快步迎上前來,先向高承信解釋一句,待見到隨后行來的張岱后便又連忙斂裙致意道:“原來六郎也與同歸?!?/p>
“深夜還此,打擾嫂夫人了?!?/p>
張岱先向龔娘子作揖,然后視線又望向那杜云卿,微微頷首道:“杜八娘子,又見面了?!?/p>
這位杜八娘子同樣一身時服裝扮,未施釵鈿粉黛,瞧著不像之前登臺表演時那樣驚艷絕美,卻另有一份溫婉動人的氣質(zhì)。
“張公子日前相贈豪資纏頭,妾受之惶恐,正與阿姊商量幾時再相邀致謝呢!”
杜云卿也向張岱欠身說道,而一旁的龔娘子明顯有些緊張,大概是擔心之前私赴風月之地的事情被聊出來,連忙拉著杜云卿說道:“夫郎且與六郎登堂話事,妾與云卿便去別廳?!?/p>
瞧著這位嫂夫人倉皇而走,張岱心內(nèi)又是一樂,不免暗想若此夜嫂夫人也溜出去玩耍,高承信夜歸查崗不得,會是什么心情。他這里暗生謔想,但很快便笑不出了。
高承信入堂之后,先將一枚木丸塞入張岱手中,并向他笑語說道:“六郎情書,我代你保存多時,并那幽怨情人一并引來,六郎可要謝我成人之美?!?/p>
張岱聽到這話后頓時一愣,但他還沒有轉(zhuǎn)過腦筋來,后方一路相隨的幾名小太監(jiān)中突然行出一人,借著燈火才看出竟是女子所扮,赫然正是日前宮宴所見過的那位王氏娘子王柔娘。
“張郎……”
這少女入前握住張岱僵硬的臂膀,神情激動,語若泣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