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母親是繁華的都市人家的女兒,受過良好的教育,他不知道教育是什么,而且村民們也對“教育”嗤之以鼻,但母親對此很是自豪,只是這種自豪他從未在外人在場時在母親臉上看到過。
母親只有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才會變得快樂,而在看到他時,失去光彩的眼睛才會顯得亮一點,也會變得真實一點,好像從某個彼案回到他身邊。
“春。”母親總是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女孩子是很偉大的存在,所以春以后要好好對待嫁到村子里來的女孩子?!?/p>
后來母親又說:“春,你以后要去村子外面,看更好看的風景?!?/p>
幼年的他問:“外面的風景有什么?”
母親久久凝望堆滿各種破爛農(nóng)具,還有一些爛衣服的角落,遺落在此處的稻種抽出了一點綠色的芽。
“啊春,外面有自由啊?!蹦赣H抱著他低聲啜泣,但很快這種小貓喵喵叫一樣的泣聲便被壓回喉嚨。
因為隔壁的山田叔叔來了。
“春,去找村里的朋友玩去吧?!?/p>
母親微笑著將他攔在門外,山田叔叔站在母親身后,黑色的陰影落在男人身上,他從對方的微笑里看到了野獸一樣的兇狠,令他不自覺打了個寒戰(zhàn)。
“快走吧,春,我和山田叔叔有重要的事情要談?!?/p>
他跑遠了,他扭頭,看到一雙粗黑的手攬在母親腰間,那扇破舊的木門將母親吞進門后的黑暗里。
“讓他們死?!?/p>
春,出日春,太陽出來了就是春天了。
他平靜地請求牧野千禾。
五條悟圍觀了一場一群人對一個人的凌虐和侮辱。
他看到一只青白的手臂從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伸出來,細細的手指尖發(fā)顫,卻堅定地指向微敞的木門。一只無光的眼睛沒有聚焦,只是空蕩蕩在縫隙里尋找,然后勉強擠出一點安慰的笑,似乎是向看不見的人傳達出什么,但幾秒后一雙腿移過去,把它擋住了。屬于男人的粗黑的雙手握住女人的手臂,將白皙的手折回去。
屬于男人們的笑聲狎昵,偶爾窺見的眼神猥瑣得令人作嘔,污言穢語在黑暗遍布的破舊木屋里漸漸堆滿。
五條悟側(cè)頭,藏在高領(lǐng)制服下的喉嚨上下滾動,終于,他還是捂住嘴巴,轉(zhuǎn)過身體。
他的腳邊趴著一個小孩子,紅色的血從他身下溢出,緩慢,不容忽視地向四周蔓開,像向平靜湖面扔下一塊石頭,然后泛起一圈一圈漣漪。
“媽媽”
“混蛋放手”
小孩的生機肉眼可見的流逝,再過不久,或許就幾分鐘他就會死去,但一股壓抑強大的力量頂起他在亡靈之河里浮浮沉沉的意識,支撐他不肯閉上的眼睛。
微弱的氣音從喉嚨里吐出,和一群人的狂歡相比,小得可悲,但其中蘊含的怨恨卻令五條悟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