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靈一愣。
呂青跟半見也都說不出話,呂青先開口:“為什么要跟男生比呢?男生跟女生天生就不一樣啊。”
“有什么不一樣呢?”白洋想起自己一團亂的人生,“除了身體構造不同,還有哪里不一樣?難道是男生天生腦子靈活,女生學不好理科;男生當兵當警察,女生當護士老師;男主外女主內,頭發(fā)長見識短、xiong大無腦,;三十歲的男人是黃金單身漢,三十歲的女人是大齡剩女,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你是指這些不一樣嗎?”
她坐在椅子上,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露出紅腫的腳后跟,穿了這么久的高跟鞋打架,不僅容易崴腳,還鉆心的疼。鞋子踢掉的一瞬間,白洋赤著腳踩在了地上,她的表情跟眼神痛苦著帶著掙扎,像是在進行一場拔河比賽,在沉淪與清醒間舉棋不定。
半見道:“這些都是刻板印象,但你剛才也說了,男女身體構造不同,體型差和力氣,這總是上天注定的不一樣了吧?”
白洋輕輕道:“那新人為什么那么高,力氣那么大?她可以一刀將危險怪種一劈為二。”
她和哥哥,為什么一個高一個矮呢。
是因為從小到大母親都有給哥哥定牛奶的緣故嗎?還是說,跟母親講述她自己小時候,家里的肉都先緊著她爹跟她弟兄吃有關系?所以母親比舅舅生得矮小,她比哥哥生得矮小。將來她的女兒,也許也會比哥哥家里的男孩矮小。
“白洋,你怎么了?”藍靈擔心地問,“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都不像你了?!?/p>
白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許是她羨慕了了能夠隨心所欲,想殺圣者就殺圣者,想拒絕花之大陸就拒絕花之大陸,無論去到哪里都有勇氣——那是與生俱來的,不像自己,做事瞻前顧后猶豫不決,連說一句話都要擔心會給人留下壞印象。
她總是想要討好別人。
討好母親,討好父親,討好哥哥,討好老師同學,討好相親對象,討好陌生人。
惟獨不討好自己,不接受自己,為肥胖的身體與平凡的外貌而焦慮,因為別人一句評價輾轉反側,走在路上被人多看一眼都要疑心是不是這身衣服穿起來更加顯胖。
她恨自己眼睛太小,臉太圓,沒有高顱頂腦袋又太扁,鼻梁不夠挺耳朵不夠精靈,鎖骨放不下一排硬幣腰粗過a4紙,她恨自己腰粗腿短,牙齒不夠對齊,恨體毛長得太快后背有雞皮,頭發(fā)不夠濃密手指不夠纖細,恨自己生而為女竟不美麗。
這副清純漂亮的少女模樣,是白洋對自己徹頭徹尾的否定。
她否定如此自然的自己,去追求人為塑造形成的“美”,為此她節(jié)食,她減肥,她吃藥,她攢錢準備去抽脂。她焦慮到吃不下睡不好,連一口米飯都要講究是不是熱量baozha的碳水。
沒有人會要求太陽減肥,也沒有人嫌棄月亮的皮膚不夠細膩。不自卑于自己不到一米七,卻自卑于腿型不夠筆直,不擔心因為未婚未育被公司辭退,卻擔心今年年底會被嘮叨怎么還沒嫁出去——天哪,這是一種怎樣的本末倒置?
“白洋,白洋?”
白洋似是聽不見同伴的呼喚,她恍惚中想起幼時曾問過父親:為什么哥哥叫白松,我卻叫白洋,不是楊樹的楊?
父親笑著把她舉在肩頭,他說:本來以為你也是個小子,就給你取名叫白楊,但你媽覺得白楊太硬氣了,女孩子叫這名不好聽,才改成了洋洋得意的洋。
男孩子是參天大樹,女孩子是馨香花朵。但在家里,大樹被細心呵護照料著,花朵卻自己尋找能夠扎根的土壤,當狂風暴雨降臨,園丁們用身體守護大樹,任由花朵在風雨中凋零。
現實披著殘酷謊言,它是閉上五感的象牙塔,也是睜開眼睛的失樂園。
摒棄過去的自己,從此踏入真正的現實,意味著要否認母父之愛,否認手足之情,否認婚姻否認愛情——這太痛苦,太讓人掙扎了,但只要別那么在意,也不是不能稀里糊涂的過下去。
人嘛,統(tǒng)共一輩子就這么幾十年,活得累是一生,輕輕松松也是一生,若能沉淪,何必反抗?
“我在現實中……是個很糟糕的人?!?/p>
白洋木著眼神,緩慢訴說,“你們要是在大街上見到我,就算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也一定認不出來。”
她展開雙臂,夸張的比了個寬度:“這么胖?!?/p>
說話的同時還點頭表示強調,“足足有現在這個形象的兩倍還要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從小我就比同齡人胖,小時候還勉強能說一聲可愛,長大了就不行了。肥豬、死胖子……這些外號如影隨形跟了我很多年。”
其它三人靜靜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