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外人,
崔肅眉飛色舞地向妻子講述女兒是如何一鳴驚人的:“……夫人,你是沒瞧見,
當時那朱夫子的臉啊,一下子拉了這么長!”
凌氏見他拿手比劃,忍俊不禁,同時驕傲不已:“咱們家孩子真是不得了?!?/p>
“對了夫人,了了在后院讀書時,也展現(xiàn)過如此才能么?”
凌氏搖頭。
此話問出口,崔肅才察覺自己平時當真是鮮少關懷女兒,也難怪女兒跟自己不親,別說是摸摸頭,連句阿爹都不愿叫。
“我先前還以為是她不愛讀書,聽大爺這樣講,才知道她原來是不愛讀女四書?!?/p>
崔肅道:“今日朱夫子讓她背了篇《女子》,她雖是背了,心里卻含著氣,那朱夫子忒地小氣,了了多大,他多大?竟這樣陰陽怪氣。”
見妻子默然不語,崔肅問:“夫人怎么了?”
凌氏笑著搖搖頭:“我只是想起從前在閨中時,我也不愛讀女四書,這話,我可只敢跟大爺說,若被旁人知道我連女四書都不愛讀,要說我有失主母風范了。”
崔肅的興趣被她挑起:“這女四書可是晦澀難懂?”
凌氏搖頭。
“那就是引經(jīng)據(jù)典佶屈聱牙?”
凌氏又搖頭。
崔肅道:“煩請夫人將這女四書,借我一閱?!?/p>
凌氏:“大爺日理萬機,還有閑心讀這個?”
說是這樣說,她還是起身去取,崔肅翻了第一頁,眉頭頓時擰成一團:“乃生女子,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這是什么道理?我們的女兒,哪里就是卑弱之人了?”
“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生男如狼,生女如鼠,這、這——”
崔肅將書合上,再也讀不下去:“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凌氏見他這樣生氣,問道:“大爺何故惱怒?”
“了了是為你我二人掌中至寶,珍貴無比,何來卑弱可言?”
凌氏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她心想,當然,那是她懷胎十月痛不欲生才誕下的女兒,自然金尊玉貴,怎會卑微柔弱?可這世道就是如此,女子要一生平安喜樂,嫁人便如投胎,只有委屈自己,才能換得安寧。
“日后,了了還要嫁人呢,像我一樣,嫁一個如意郎君。”
凌氏沖夫君揚起微笑,恍惚想起還在閨中時,雖也要修習琴棋書畫,要讀女四書,可到底比在崔家快活,她不必早起侍奉公婆,不必立規(guī)矩不必如履薄冰,說一句話都要再三思索是否有冒犯唐突。
若非有夫君,她在崔家怕是過不了這么多年。
崔肅握住妻子的手:“夫人,是我對不住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