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芬嬸兒被說服了:“那成,這事兒咱就先定下來,等俺家向陽過年回來,就讓他倆結(jié)婚。”
送走桂芬嬸兒,汪老大家的回來,瞅見自家男人蹲屋檐下抽旱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抽抽抽就知道抽!咱兒子今年就高考了,你不尋思著怎么攢學(xué)費,還買煙葉子!俺咋就嫁了你這么沒用的男人!”
汪老大不敢跟婆娘爭辯,把旱煙一收,小心翼翼朝旁邊屋子一瞟:“你說話小點聲?!?/p>
“怕啥!”女人不僅不收斂,還愈發(fā)囂張,“老三擱外頭天天喝酒,她吃咱家的喝咱家的,這也就是沒分家,要分家了,早餓死了!跑大路上灌西北風(fēng)去吧!”
了了當(dāng)然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她站在屋子里,慢慢走到炕前,試探著坐了上去,兩只手輕輕摸索周圍,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與之前所經(jīng)歷的完全不同。
農(nóng)家隔音差,那兩口子就算壓低了嗓音說話,了了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男人說:“你真敢要???咱娘要是知道,你背著她,管葉向陽媽多要了兩百塊錢,她不抽死你!”
隨后他悶哼一聲,大概是被婆娘狠掐了一把:“你懂個屁!今兒家里都下地去了,這多出來兩百,存著給咱家興軍興民讀大學(xué)!我聽說大學(xué)要花不少錢呢!”
男人小聲嘀咕:“也不知考不考得上。”
“說什么呢你,說什么呢你!”女人來了火,又掐他一把,“就姓陶的那女人都考得上,俺兒子咋就考不上?”
了了把小雪人放到床頭柜上,小雪人里的靈魂膽子有點小,怯生生看著她:“你,你是誰?”
見了了沒有答話,她繼續(xù)怯生生地說:“那個,你提前回來,得做晌午飯,不然奶一會回家,準(zhǔn)罵你,下午還得繼續(xù)挖地呢?!?/p>
了了說:“我不會做飯?!?/p>
小雪人一驚:“???你,你一個女孩子,怎么能不會做飯?”
她很著急:“得趕緊去生火煮飯,你,你快點去吧,你把我?guī)?,我教你?!?/p>
了了并不聽她說話,隨手取過床頭的書包,這書包由一些廢棄不用的邊角布料縫制而成,看得出來縫書包的人有一雙巧手,書包里放著幾本書,封皮干干凈凈,翻開扉頁,上頭工工整整寫著三個字:汪香留。
但在了了將其翻開的一瞬間,名字就變成了“了了”。
汪香留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名字被替換,她怕了了,也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這會兒是煮飯時間,得趕緊去。
這是已經(jīng)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甚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她不是在葉家,而是在自己娘家。
汪老大家的在屋子里把五百塊錢數(shù)了又數(shù),其實一開始呢,葉家已經(jīng)給了五百塊錢,汪老太打算再要個三百,湊個八百,聽著吉利,但汪老大家的自作主張,在三百基礎(chǔ)上又加兩百,這就成了五百,湊整。
多要來的這兩百塊錢她當(dāng)然不會交給婆婆,汪家一共三房,女娃不提,光男娃就有五個,個個都要上學(xué),她當(dāng)然得先緊著自家的興軍興民,沒分家,糧食都由老太太平分,再不朝自己屋里扒拉,還能有人給她家送不成?
汪老大見婆娘來來回回蘸著唾沫點錢,勸說:“春梅,你就趕緊收起來吧,那了了都回來了,一會兒叫她瞧見,她去跟娘告狀,你咋辦?”
“她?告狀?”趙春梅嗤笑,“她跟以前的老三一個德性,爺倆都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她還告狀,你看她敢不?”
說是這樣說,趙春梅還是把多要的兩百塊錢包了起來,塞進炕洞,又用其它東西堵上。
出去一看,發(fā)現(xiàn)鍋屋沒冒煙,扯著嗓子叫:“了了!你咋回來這么久,還不弄飯?一會兒你奶他們回來吃啥!水缸里水也快用完了,你去挑點!”
汪香留聽見大娘的聲音,渾身皮都繃緊了,接連催促了了:“快快快,別看書了,快去挑水?!?/p>
了了還在看她的書,汪香留一再催她,這讓她很不高興:“比起怕她,你更應(yīng)怕我。”
汪香留倒抽涼氣,她比前面三只小雪人都要慫,被了了看一眼就不敢再說話,鉆進雪人里老老實實不開口,然后她就看見了墻上粗糙的掛歷,上面寫的時間令她頭暈?zāi)垦?,腦子一片漿糊,怎么回事?這、這不是她還沒嫁去葉家的時候嗎?
然后她慢慢想起來自己生前發(fā)生了什么,距離現(xiàn)在也就三年多一點,大爺家的兩個堂哥都讀高中,其中大堂哥汪興軍今年還要高考,家里一共八個孩子,五個男娃三個女娃,全送去讀書壓根供不起,要是不她媽當(dāng)初還沒走,汪香留也沒機會去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