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老先生笑瞇瞇地聽他說話,寧承志一個年輕人,交待起事情倒比老人還啰嗦。宗老先生沒不耐煩,一樣一樣聽著,時不時點頭應(yīng)和。
師徒兩個親得像一家人,誰見了都得說一句父慈子孝。
裴再不合時宜地生出一些感嘆,做老師做到宗老夫子這般,真是夫復(fù)何求。
他回頭看小段,小段低著頭把花瓣里的小蟲子捻出來,察覺到裴再看他,他抬起頭,惡聲惡氣,“看什么看?”
裴再沒言語,負手站在旁邊。
師徒與師徒不盡相同,他今天知道了。
見過了老師,寧承志走到近前,拜見裴再和小段。
他知道小段的身份,曾在宮中見過小段。
小段擺擺手,頭也不抬,“不必多禮,起來吧?!?/p>
寧承志站直身子,看著扒拉花瓣的小段,神情欲言又止。
小段近來的名聲不是很好,尤其是跟衡王在醉歡樓一戰(zhàn)成名之后。
“微臣斗膽勸諫,萬物蓬勃,正宜向?qū)W,殿下切不可荒廢光陰?!睂幊兄旧袂閼┣?。
小段給他的回應(yīng)是翻了他一個白眼,這不僅沒有一點皇子的禮儀,還透露著無道之君的不學(xué)無術(shù)。
寧承志有些無措地看向宗老先生,宗老先生沖他招手,“你莫招他,活脫脫一個小潑皮?!?/p>
寧承志走到宗老先生身邊,看見裴再,又重振精神,“裴大人,你乃殿下之師,應(yīng)時時勸諫,勿使殿下誤入歧途?!?/p>
如果說朝堂上的人大多是耳不聰目不明的官老爺,那寧承志就是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的那一類讀書人。
叫裴再來說,這樣的人多一些,不是壞事。
寧承志很關(guān)心時事,他能直言勸諫裴再和小段,也能直接開口詢問裴再關(guān)于一些事情的看法。
裴再是他不常接觸的權(quán)力中心的人,而恰巧,裴再也不是個倨傲的人,愿意回應(yīng)年輕人不大成熟的理解和建議。
不出小段所料,裴再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寧承志的崇敬。
宗老先生坐在一旁看著裴再和寧承志,眼里滿是欣賞。
到他這個年紀,當然知道裴再不是全然沒有私心,可他還是欣賞裴再。
先時謝丞相說的不錯,裴再是國朝多少年才出一個的人物。太驚艷了,連他這種老東西也不得不承認,往前往后多少年,都找不出第二個裴再。
宗老先生忽然有些生不逢時的慨嘆,他想起自己像裴再這樣年輕的時候,心中是何等的豪情壯志。他想起他這一生所教過的學(xué)生,也想起高位之上,最該教好,卻沒有教好的學(xué)生。
宗老先生忽然看向小段,小段撐著頭,百無聊賴地擺弄花瓣,目光卻始終不離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