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推脫不得,他便打算先拖延下來,一方面是將內情詳細了解一番、掌握更加完整的證據鏈,另一方面則是寄望于事情發(fā)生什么新的變故,諸如他們各自背后的大人發(fā)力,把紛爭挑去更上層的執(zhí)法機構處置,那自然就不需要他們河南府夾在當中難作。
“我有、我有!請孟大尹安排衙役傳告我家人,我今身在河南府中。張岱將我私劫出金吾衛(wèi)衙署,我家人今或還不知我在何處,快、快!”
王守貞聞言后又連忙說道,他跋扈耍橫、仗勢欺人是一把好手,可是現(xiàn)在聽到自己都要被扣上十惡不赦的罪名后,心里便慌張的沒了主意,只希望他老子趕緊再派人把他撈走。
張岱也在一旁說道:“孟大尹欲將事情妥善處置,誠然是好,但有一事亦需提醒大尹。方才有數百北門兵沖入清化坊、于金吾衛(wèi)官署門外嘩鬧,因恐事態(tài)別生枝節(jié),某等才匆匆至此。為免府廨亦受此擾,孟大尹還需有所防備?。 ?/p>
孟溫禮聞言后臉色又是一黑,惡狠狠的瞪了張岱一眼:既然金吾衛(wèi)已經遭受滋擾,你卻又急匆匆把人送來河南府,不就是為的別生枝節(jié)嗎!
他心中雖然厭惡極了這個專愛給他們河南府找麻煩的小子,但也不敢因為疏于防備而被北衙將人在府廨中劫走。真要發(fā)生這種事情,那他這官職也做到頭了。
“將此兩方分別拘于別館,各派衙役周全守護,絕不許與外有所接觸!”
他連忙吩咐一聲,也不敢把兩人留在府廨中,而是暫時關押在下屬別館里,這樣即便人被劫走,起碼沒有在府廨劫人那么難聽。
做出這些交代之后,他也不敢閑坐署中,準備前往皇城去通知并察望一下事態(tài)風向,臨行前還叮囑下屬們待命衙堂,在他返回之前不需私自離開。
接著孟溫禮便離開府廨,他年事漸高、不耐顛簸,日常出入府廨所騎乘都是性情溫順的母馬,但是今天為了快速前往皇城,還特意交代屬員牽來一匹雄驥,翻身上馬然后便疾行而出。
這雄驥快是快,但一路奔行下來,當來到皇城左掖門時,孟溫禮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幾乎被顛移位了,下馬時甚至都踉踉蹌蹌有些站不穩(wěn)當。
但他也來不及休息調整,在侍從的攙扶下直往皇城內疾行而去,一路趕到了皇城中的門下外省去。好在宰相源乾曜今日正在外省當直,并不需要再轉赴別處尋找。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源乾曜都已經處理妥當案頭積事準備回家了,當見到孟溫禮在這數九寒天里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走來,心內也是一驚。
他忙不迭起身將孟溫禮請入堂中來,同時沉聲問道:“何事竟令孟大尹如此驚慌來訪?”
“相公還記得張燕公門下孫張岱?”
孟溫禮這會兒氣都有點喘不勻,也難一口氣說太多話,先以短句發(fā)問,同時又連連喘息。
源乾曜聽到這名字后眸光便是一凜,先是點了點頭,旋即又連忙問道:“莫非此子又生事端?”
孟溫禮連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不錯,此子方才入府廨訟告、訟告霍公王毛仲子……”
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將事情講述一番,而源乾曜也越聽眉頭便皺的越深,旋即便沉聲道:“此必張說用計,欲逼我等見惡霍公,大尹不應輕率納之啊!”
聽到源乾曜言中指責之意,孟溫禮又氣得有些接不上氣,他怎么知道這小子那么能折騰!況且河南府開門臨民、受納訴訟,那是他能選擇的嗎?
“而今兩人都在別館拘押,張氏子有云北門兵前已有擾金吾衛(wèi),我恐霍公又復遣員往河南府廨滋擾,相公能否出具文書、著彍騎入訪?”
他也來不及仔細分講,又連忙向源乾曜請求道。
源乾曜聞言后稍作沉吟,旋即便連連搖頭道:“若真如此,事成何態(tài)!難道還要彍騎、萬騎對陣城中?不妥不妥,讓我想一想、想一想!
事若不應,恐怕不止河南府,御史臺亦將不安。這樣,孟大尹你且向刑部去,先向刑部告事留簿,使諸司俱涉,這樣來日追究也不會專詰河南府?!?/p>
孟溫禮這里屁股都還沒坐熱,便又被源乾曜打發(fā)往刑部去,他這里剛剛離開門下省,又想起一事須得請示源乾曜,折返回來后便見源乾曜匆匆離署,便發(fā)問道:“相公欲何往?”
源乾曜聽到這問話,身形頓時都佝僂起來,一臉慘笑道:“節(jié)時前后已有不妥,今日驟寒,體中更覺不安,須得告假歸家休息幾日。大尹且去,寒日奔走也要謹防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