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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9 先發(fā)制人（第1頁）

“我可先贈言于你，你且聽上一聽，如果覺得不值此價，直去無妨！”

邠王聽這小子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貨，倒也不以為忤，于是便又笑語道：“張郎你名門俊才、學(xué)有所成，又是今年科場魁首，自然前程遠(yuǎn)大。如今就事太常，想來是對太常所轄禮樂諸事皆了然于懷？”

張岱聽到這問題后，先是稍作沉吟，旋即便認(rèn)真答道：“大王謬贊，愧不敢當(dāng)。下官得益于家學(xué)，確有幾分章辭雕蟲之能，除此之外，則莫有可稱。禮道深矣，皓首大儒難盡其意。至于曲樂歌舞，也只是暇時娛情，偶或有聞?！?/p>

他也沒有打腫臉充胖子，對自己的才能算是實話實說。這也沒什么可羞愧的，誰說太常官就一定要禮樂精熟？薛縚那種貨色都能官居少卿，與之相比，他覺得自己只是做個協(xié)律郎都有點屈才了。

邠王見他如此坦率，便也笑了起來，接著便又說道：“只憑此言，可知張郎不是狂士。即便沒有我的提醒，想來也不會中人奸計。到底是燕公家傳可觀，兒郎不會擅弄黃獅子舞?！?/p>

“大王何出此言？莫非有人欲將這太常故事復(fù)弄于今朝？”

張岱聽到這里后，心內(nèi)不免一驚，當(dāng)即便又開口追問道。

所謂的黃獅子舞，主要還是因為王維這個盛唐大詩人而留名于后世，大意無非王維做太樂丞的時候，因為擅弄禁舞黃獅子而受到問責(zé)，貶官于濟(jì)州。

這事自然有更深的內(nèi)情，是當(dāng)年的岐王李范與士人交際頻繁，門下常有一眾知名的文學(xué)之士與之交游往來。所以當(dāng)今圣人在忍無可忍之下，出手進(jìn)行了一番打擊。王維與其上司劉貺，也因此受到了牽連處罰。

邠王說自己不會擅弄黃獅子舞，想必是以此故事給以警告。岐王都死了，顯然不是刻板的指的這樣一類事。而且自己官職卑微，與幾位宗室也都沒有什么深厚交情。以此事警告，最大的可能就是告誡他不要學(xué)王維恃才傲物、小覷兇險。

他心里思忖著，卻見邠王只是笑而不語，于是便又開口說道：“能得大王賜教，于下官誠是萬幸，王元寶處錢債，無需大王再作煩憂，下官自為解決?！?/p>

邠王既然特意將自己召入府中又作此告誡，想必是聽到了什么確鑿的消息。如果真的是針對自己的什么陰謀，那這一千多貫的消息費還真不算貴。

“貨賣識家，張郎是真正的有識之人。只不過，這可當(dāng)?shù)媚銕资d俸祿所得，你就如此豪爽擲出？”

邠王聽他這么說，便又大笑起來。哪怕家事一團(tuán)亂麻，但他心情卻仍是樂觀開朗。

“京官俸祿微薄，豈獨下官一人所受之弊。幸在俸祿之外，尚有幾分薄產(chǎn)可收些許利錢幫補。掃盡箱籠，堪堪能彌此裂。只要能討得王教，區(qū)區(qū)百數(shù)萬錢，何足道哉！”

張岱又欠身說道，又炫富又哭窮，主打一個進(jìn)退自如。

邠王也不再廢話，接著便直接說道：“日前我家兒郎伴汝陽王去薛王邸拜訪，有聞汝陽王論樂，言大曲《涼州》有商調(diào)奪宮之弊，是故封而不演。若有人夏至大酺貿(mào)然演之，必會大遭詰難。寧王舊知太常事多年，汝陽王宗家俊才，論樂精深，張郎聞此可有所得？”

張岱又不是傻子，自然聽明白了這意思。他本還猜測只是薛王不爽自己，沒想到汝陽王也攙和其中。

自己跟這貨無冤無仇，唯一一次交集無非就是去年年底那一場宮廷宴會。這家伙卻還如此踴躍積極的給自己找麻煩，只能說這些宗家子弟心高氣傲之余還心xiong狹隘，再加上平日里屁事沒有，可不就一點不爽都耿耿于懷！

不過邠王只是為了區(qū)區(qū)千數(shù)貫錢財，轉(zhuǎn)頭就把他們給出賣了，這也不免讓張岱心中暗樂，越發(fā)能體會我大唐宗室情深似海。

“大王賜教，下官感激不盡。歸后一定小心修習(xí)職事掌故禁令，以免無知致錯?！?/p>

他一邊在心里吐槽著，一邊站起身來向邠王作揖致謝。

“你要如何修習(xí)職事、拾遺補漏，倒也無需告我。只不過我需提醒你一聲，無論如何處置，切勿把我家兒郎擱入其中。否則日后再有類似事情，恐怕無人再肯熱心指教你?！?/p>

邠王又望著張岱提醒說道，儼然把這事當(dāng)成了一個長久買賣。

張岱聞言后，只覺得這位大王也真是一個趣人。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能在宗室當(dāng)中有這樣一個明碼標(biāo)價、童叟無欺的消息源，那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大王請放心，下官絕非好歹不分的昏人。大王善意提醒，下官又豈會連累滋擾于大王！”

他先是做出保證，旋即又略懷試探的說道：“今日能得大王垂顧提醒，下官著實感激不盡。大王前言下官屢有忤逆宗家尊親之行徑，但其實下官安敢如此狂悖啊。內(nèi)中竊度，或因身乃惠妃外家疏親，所以頗遭歧視，亦不敢聲張自辯，唯自小心隱忍、受屈難言?！?/p>

“這只是愚人雜想罷了，若牽引舊事，誰能如我般深刻？舊年故事，多少名臣賢良、乃至宗家貴戚束手無策，但事與惠妃何干？妖氛滋蔓之日，尚無惠妃此人。而今吾皇春秋鼎盛、國勢更勝往年，誰若復(fù)以往事而任意牽引、黨同伐異，實是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