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岱仍要提出來,也是想著事存萬一,哪怕其人并不長期擔(dān)當(dāng)宿衛(wèi),僅僅只是短期留朝,也能讓內(nèi)外情況發(fā)生極大的改變。就算此事最終不能成,起碼也能給王毛仲造成一個短期的困擾,讓他有所警懾。
“此事即便不能立成,但也可以大大的打殺霍公驕狂之志,使其知曉人間不乏才士可以代履北門典掌宿衛(wèi)之職。其人若不能克己慎行、恭謹(jǐn)于事,為人取代亦未可知。畢竟天子用人,何有不可?”
張岱又稍微抄襲了一下李林甫的名言,皇帝要用誰,那自然是百無禁忌的,誰能說王毛仲就無可取代。
楊思勖原本并不看好此事而興味乏乏,可當(dāng)聽到這里的時候,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拍掌笑語道:“不錯、不錯,天意圣懷豈凡俗之士能度?
天下才士百千類別,王毛仲也不過是其中待揀的一料罷了,又豈有什么勢位專屬此徒的道理!老子當(dāng)年奉命出征時,誰謂內(nèi)官竟可建牙立纛、討伐賊獠?”
如果說嚴(yán)厲的糾察問責(zé)王毛仲之子狂妄亂法的罪行,無非使其情面難堪、但卻無法損其權(quán)勢,那么給他樹立起一個競爭者出來,便足以讓王毛仲寢食不安、坐立不寧。
一想到王毛仲將要因此焦慮的抓耳撓腮、愁眉不展,楊思勖便樂不可支,旋即便又指著張岱笑語道:“本以為此度前來是施恩救人,卻不想張郎復(fù)進(jìn)我一計。來日我便使徒進(jìn)奏于上,瞧北門奴將如何應(yīng)對!”
“虢公既以此擾于霍公,請問能否暫將王氏子留于小子,我此間另有別事需其作弄?!?/p>
張岱見楊思勖明顯對于此計更加上心,于是便又順勢請求道。王守貞若被楊思勖引走,固然少不了一頓雞毛鴨血的作弄,但哪有自己擺弄來的解氣。
更何況,他這里還想對王守貞物盡其用,報復(fù)之余也盡量壓榨一下這貨的價值。
楊思勖聞言后便大笑道:“那又是什么好物,帶走帶走!我倒想看看張郎將如何作弄此徒?!?/p>
兩人這里剛剛商討完畢,外間卻又響起嘈雜聲,旋即便又有人入奏道:“燕公等入署前,急問張公子事?!?/p>
張岱聽他爺爺竟也來了,于是便連忙向楊思勖告罪一聲,而后便匆匆行往金吾衛(wèi)官署前。
他來到門廳處便見他爺爺正一臉關(guān)切的望向他,身后還跟著張九齡、賀知章等人,想來是在集賢書院得知消息后便匆匆趕來。
“孩兒處事不謹(jǐn)、為事所擾,連累大父奔走受驚,實在不孝!”
他連忙行至張說面前來,叩首作拜道。
張說將他拉起后也免不了上下打量一番,口中疾聲問道:“可遭受什么刑罰刁難?”
“信安大王并虢公先后來救,使我免于刑訊?!?/p>
張岱連忙回答道,而張說聞言后不免神情一滯,他得信之后便匆匆趕來營救孫子,卻不想已經(jīng)是第三波了,前頭兩撥也都來頭甚大。
他也不方便細(xì)問究竟,連忙又拉著張岱入內(nèi)向信安王和楊思勖分別道謝,然而兩人卻都無居功之色,反而滿臉客氣笑容的對張說笑語道:“燕公門下有賢孫,年少識廣、論事深刻,著實羨人啊!”
他們雖然都過來給張岱解圍,但在各自傾談一番之后,反倒是自己深受啟發(fā)。信安王多河隴邊略有了一個更深刻和全面的認(rèn)知,而楊思勖則喜于找到一個拿捏王毛仲的手段。
兩人如此反應(yīng)更讓張說有些摸不著頭腦,須知他初聞此事時心內(nèi)可是緊張的不行,同時也沒有什么好的主意,只是打算來金吾衛(wèi)衙堂舍去面子的大鬧一通,先將孫子營救出來再說。
不過他這會兒也顧不上思索這些,當(dāng)即便又將臉色一沉,口中怒聲道:“霍公之子而今何在?他誣告我孫、闖我宅園,行事乖戾,目老夫為何物?奇恥若斯,豈能罷休!今便相執(zhí)御前,分辯曲直,各領(lǐng)刑賞!”
他是真的怒了,盡管如今已經(jīng)失勢,但也不至于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上來欺壓一番,尤其此番王守貞所針對的又是他最看重的孫子。而他甚至就連營救都落后于人,若不深究到底,自己都全無面子了。
張岱能理解他爺爺惱羞成怒的心情,他也準(zhǔn)備把事情往大了來鬧,鬧到王毛仲雞毛鴨血,但直接把事情捅到皇帝那里則就有些不妥,還是得一級一級的鬧!
“大父稍安勿躁,我非官身、居家遭劫,惠訓(xùn)坊宅園并諸鄰舍皆為此徒縱火所燒,此事還應(yīng)先訴于河南府,再訴御史臺!”
他先按住他爺爺?shù)母觳?,口中則輕聲勸解道。
張說眼下怒極攻心,一時間思慮不周,待到將張岱這話稍作沉吟后,頓時眸光一亮,用力拍拍張岱的肩膀,同時心內(nèi)也對李祎和楊思勖的話深表贊同:我的確戶有賢孫,就連我自己都忍不住羨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