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著源乾曜的求情,源復最終也是被流配崖州,直接被流放到了海南島,在流放之刑當中也屬于最嚴重一級的了。
至于源乾曜,也同樣被免門下侍中、尚書左丞相等職,但也并沒有致仕歸家,而是改任京兆尹,即刻歸京上任。
眾人聽到這一任命處置,一時間也是不免唏噓不已。
源乾曜第一次被罷相時,便是出任京兆尹,在京兆尹任上一干便是三四年,才又入朝擔任黃門侍郎而拜相。任相至今,又兜兜轉轉的再次回到了京兆尹的位置上來。
不過這一樁任命也顯示出圣人并沒有徹底喪失對源乾曜的信任,一如張說罷相之后回到集賢書院專掌文史,源乾曜被罷相后同樣也回到了他所擅長的領域。
而且眼下圣駕離京數(shù)年,西京唯吏部尚書宋璟這一個老臣坐鎮(zhèn),如今再將源乾曜派遣回京擔任京兆尹,也是用其穩(wěn)重老成。
與此同時,眾人也都發(fā)現(xiàn)開元十三年扈從圣駕東封的兩個宰相,中書令張說和門下侍中源乾曜在去年和今年接連被罷相,如今時局中唯李元纮和杜暹兩名少壯宰相而已,似乎開元人事局面到了此刻終于要發(fā)生全面徹底的變化了!
相對于張說下臺時那慘烈兇險的局面,源乾曜的下臺似有預見、但又發(fā)生的比較突然,尤其這方式讓人大感詫異。
去年張說遭受御史臺整體攻訐,稍有不慎便可能是身死族滅,好歹總算是涉險而過。原本眾人以為,張說在穩(wěn)住陣腳之后,一定會再次對源乾曜發(fā)起攻勢,將源乾曜也拉下臺來。
事態(tài)發(fā)展倒也比較符合這一猜測,從去年到今年,朝情局勢一直都不穩(wěn),之前御史臺參與彈劾張說的三名長官都陸續(xù)被奪職。
源乾曜在這過程中雖然也略染物議,但卻一直處于一種無法被選中的狀態(tài),仍然穩(wěn)穩(wěn)待在門下省長官的位置上。
而正當眾人以為張說已經是黔驢技窮、不得不放過源乾曜的時候,卻沒想到地方州縣所醞釀起來的一波兇猛攻勢,直接將源乾曜給掃出中樞!
“據說是燕公孫張岱親赴汴州搜查源氏子的罪狀,進告燕公之后才發(fā)起此番攻勢!”
朝會仍在繼續(xù),但朝士們卻已經按捺不住分享的欲望,一些職位比較卑下、班列偏僻之處的朝士們已經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也有人頗有智慧的輕聲說道:“我早便知這張岱不簡單,且不說他去年上書救親,今年春榜高中后竟不留在都下再沽時譽,而是離都東行,果然是有狠招醞釀。源相公謹慎半生,折于小兒手,以此觀之,終究還是燕公技高一籌??!”
且不說這些事后諸葛亮們的小聲議論,盡管源乾曜早有心理準備,但在聽到被罷相的詔書后,也是不免一陣失落。
他雖然不像張說那般強勢貪權,但也并非全無功名之心,大唐的官場上官員分為兩種,那就是宰相與其他人。沒有了宰相之位,哪怕時位再怎樣崇高,也難以再對時局發(fā)揮出什么關鍵的影響力。
但唯一聊可慶幸的,是圣人答應了他最終的一個舉薦請求,以宇文融身兼兩州刺史,全面負責主持河南河北的賑災事宜。源乾曜相信憑宇文融的能力,一定會不負所托的出色完成任務,甚至攜此功勞入朝執(zhí)政!
一直到了正午時分,朝會才結束,與會群臣各歸本署去處置公務,但也有一些朝士心情太過跌宕激動,聚集在一起討論不休。
被罷相的源乾曜身邊也圍了不少的人,多數(shù)都在安慰著這位前宰相。
源乾曜擔任宰相的時間要比張說還要長的多,雖然行事不如張說那樣張揚,但朝中也不乏官員受其關照提攜。雖然說官場上向來是人走茶涼,但總歸涼的沒有那么快,臨別安慰的場面話總要說上一說。
這世上總是有的在墜落,有的在升起,張岱在門下省等了整整一上午,已經是饑腸轆轆了,才好不容易等到宰相杜暹歸署入堂,開始逐一傳喚、公布封爵詔書。
“范陽縣子?不、不是縣男嗎?”
當張岱聽到門下省官員宣讀自己的封爵詔書時,頓時一臉詫異,而宰相杜暹則在堂上沉聲道:“正是范陽縣子,張岱還不快蹈舞謝恩!”
“臣張岱謝主洪恩!”
聽到這話后,張岱也顧不得再詫異,忙不迭再拜而起、蹈舞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