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是,源復愿意好好溝通嗎?或者說他覺得境內那些富戶豪商們配讓他和顏悅色的好好溝通嗎?他如果愿意、認為萬事有商量,汴州會是如今這幅鳥樣子?
你們說沒集資,那之前一萬貫怎么解釋?只有這一萬貫?張岱此番入州,沿途撒的錢都不止一萬貫了,至于為了這一萬貫給你們這么大的臉?
當然這都是張岱自己的設想,汴州方面的人事情況具體會如何演變,還要看源復這個大聰明如何發(fā)揮。或者宇文融已經對其徹底的失望,干脆就沒把這件事知會一聲。
接下來張岱又在魏州停留了一段時間,主要是在市場上走訪觀察。
在洛陽時他雖然也經常出入新潭的船市和南北兩市,但洛陽那里畢竟摻雜了不少的政治元素,并不能很好的呈現出民間的人物資源如何商業(yè)化的流通。
魏州這里市場交易非常的活躍,南來北往的商賈和各類時貨交流頻繁。
這里商品市場的繁榮,在以農耕為本的古代社會是比較罕見的。
一方面固然是受天災所累,許多百姓耕織難以為繼,破壞了原本自給自足的生活狀態(tài),許多生活必需品必須要從市場上獲得。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河北的手工業(yè)本身也比較發(fā)達,像北齊賈思勰所著《齊民要術》,除了基本的農業(yè)生產技術之外,還記錄了許多經濟作物的生產和加工技巧、甚至行情時價都有記載。
以大唐之幅員遼闊和如今世道的平穩(wěn)發(fā)展,其實是可以通過跨地域的互通互補來抵消天災人禍給生產所造成的相當一部分傷害。
人口的自然增長,也可以通過手工業(yè)的分流來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人地壓力。起碼在盛唐時期,內部矛盾還遠沒有積累到不得不爆的程度。
只不過大唐所施行的租庸調制,迫使大量的民眾必須要維持耕織的生產模式,哪怕他們已經沒有了土地等重要的生產資料。
唐代的賦稅制度其實也在演變,丁稅、地稅的比例調整,折租造布、市買輕貨等變通方式,也都體現出統治者意識到社會財富在向何處流動,以及如何聚斂的效率更高。
但這一份認識只是讓他們改進了聚斂的方式,卻并沒有嘗試協調和推動新的生產方式與生產關系的產生。這無疑是一種非常不負責任的做法,而世道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張岱眼下入市考察,所思索的倒不是要進行怎樣深刻的社會變革,而是在想如何更有效率的獲取和整合資源。說的再直白一點,就是怎樣才能賺更多的錢、拉更多的人?
百萬漕工固然大有作為,但是由于漕運航道資源完全被官府所掌控,而漕工又必須依賴運河航道存在,所以也必須要配合權勢才能發(fā)展。而且其中的局限性也是不小,單單每年各地租物的運輸就占用了大量的人力,不能靈活分配。
有什么行業(yè)或者商品,市場潛力大、運營環(huán)節(jié)多、地域跨度廣,能夠名正言順的通過生產、運輸、買賣等各個環(huán)節(jié)集結和調度人力資源呢?
張岱在魏州市場中游走多日,鹽鐵這種傳統優(yōu)勢商品很快便映入他的眼簾,但很快又被他所摒棄。
這兩類產品過于傳統、過于優(yōu)勢,以至于操作空間也變得十分小,分分鐘都有可能違觸律令,更不要說憑此聚攏調度什么龐大的人力資源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張岱經過一番考察后,很快就鎖定了一個同樣潛力巨大、但價值還沒有被完全挖掘出來的商品,那就是茶葉!
包山種茶、雇人采摘、舟車運輸、遠銷河湟朔方、換回牛馬牲畜皮毛筋角,大量人員物資都能通過這一系列的環(huán)節(jié),合情合理的組織起來,然后進行跨地域、長距離的移動輸送!
時下的茶葉雖然還不像后世那樣市場廣闊、表現強勁,但在魏州的商市上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貨品,許多店鋪都有銷售,或作飲品、或作藥劑。
價格雖然不低,質量卻良莠不齊,銷量也十分的穩(wěn)定,雖然不算熱賣,但卻勝在細水長流。
茶葉的種植可以吸納大量的茶農,并充分利用不便耕作的丘陵,尤其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外貿互市方面會表現的越來越強勢,根本就不愁沒有銷路。
“回去就包山,造茶園!”
張岱心中盤算著,龍門、北邙、終南、華山這些近畿地帶能包的全都包山種茶,等到茶園有了規(guī)模、北衙誰敢跟他瞪眼,直接綁上山當茶葉給炒了!
甚至營銷方案他都想好了,洛陽新灘附近、長安平康坊里漂亮小姐姐,還有那些外派和親的公主們,張嘴就說“我爺爺種的茶”,誰不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