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shù)月,張岱再返洛陽大內(nèi),心情還是挺忐忑緊張的。
他注意到牛貴兒也沒有帶領(lǐng)他自北門入宮,而是從東宮進入,顯然也是擔(dān)心北門諸將官或會對自己不利。而在汴州見到這些人就連高力士都敢行刺恫嚇,他也不再覺得這份警惕沒有意義了。
北門這些家伙絕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們屢屢參與政變,骨子里就是貪亂樂禍的那種人,如今又恃寵生驕,做出什么事情來也實在難以預(yù)料。
甚至有可能相對其他北門將領(lǐng)而言,王毛仲都屬于比較有理智的那一種。畢竟這家伙心里還知道驚怕,唐隆政變時臨陣退縮,可見并不是真的膽大無畏。
所幸這些家伙活動范圍也比較有限,基本上只是在北門周邊,也不敢?guī)ьI(lǐng)成建制的部伍沖擊坊市。只要避開他們的老巢,哪怕在別處遇見而發(fā)生了沖突,也說不準誰輸誰贏。
畢竟如今的張岱也不再人單勢孤,真有需要的話,也能拉起一支百十人的隊伍,街頭斗毆不只跑路一途。
拋開這些心思不說,他留意到東宮這里人氣不怎么高。除了一些固定地點的巡邏崗哨和把守宮門通道的甲兵之外,東宮內(nèi)人員并不多,偶有一些太監(jiān)宮女也都意態(tài)懶散。
倒是種植在宮苑間的花木因為仲夏時令的到來而瘋長,枝繁葉茂、成團成簇,但是因為缺乏必要的修剪維護,看起來亂糟糟的、乏甚美感。
張岱來到這個世界也已經(jīng)一年有余,而且出入宮禁多次,但卻還沒怎么見過太子。這固然是因為太子在服喪的緣故,但哪怕沒有服喪時,太子的存在感也不高,屬于有他沒他區(qū)別不大的一個角色。
就在幾天前,皇帝還下令以慶王、忠王等諸皇子任職州牧、刺史、節(jié)度使等相關(guān)職位,當然只是遙領(lǐng),并不會實際就任。
但哪怕是遙領(lǐng),也沒太子什么事。至于東宮的官職,更成了功臣子弟們熬資歷混日子的編制崗位。如今的玄宗對兒子們、尤其是太子的態(tài)度雖還不像后期那么刻薄,但苗頭也已經(jīng)顯露出來了。
就這么一路發(fā)散思維的聯(lián)想著,很快便來到了大內(nèi)惠妃宮中,牛貴兒先行入殿稟告,張岱在外等待沒有多久便被請入了殿中。
“孩兒拜見姨母!”
張岱入殿后便見到惠妃坐在席中、依然美艷動人,入前作拜并說道:“此番東行,幸不辱命,將姨母恩澤普施州人,州人感恩不已,碑紀功德,慈恩事跡永傳其地。孩兒拓取印記,歸獻姨母,以證事跡!”
說話間,他將十幾份碑拓兩手奉上。
“兒郎行事有交代,歸后還未暇飲水進食,便先言事,真是讓人踏實放心!”
惠妃聞聽此言,自是眉開眼笑,連忙抬手讓人將碑拓進奉,她一邊翻看,一邊笑語說道:“往常只聽說那些治民有術(shù)的刺史方伯會得州人碑揚其事,沒想到我有一天竟然也會得人如此敬愛!”
碑紀功德對武惠妃而言倒也沒有什么實際的作用,更多的是一種新奇體驗,滿足她的情緒價值。畢竟大河兩岸那些接受救濟的災(zāi)民們再怎么感激,那也不可能入都上訪,請求冊立武惠妃為皇后。
但即便如此,當看到碑拓上那些端莊有力的文字引經(jīng)據(jù)典贊揚其事,也讓武惠妃心中大感滿意,乃至于喜不自勝。
尤其當見到張岱特意讓人所制給夏王、懷王等夭折子女祈福之碑,武惠妃更是忍不住眼眶泛紅、眸中含淚:“生人愿念,自有愿力。今有千百民眾發(fā)愿,祈我孩兒來生驗得善果,投往富貴人家,盼能福澤綿長!”
講到這里,她更望著張岱一臉欣慰道:“六郎你有心了,做了許多事情來撫慰你姨母。我身為長輩,平白受你許多助益,也應(yīng)當有所回報?!?/p>
“姨母是我恩親,更對我屢加庇護。我只愿自己技力長進,能令姨母萬事順遂,怎么敢挾此區(qū)區(qū)幾事厚顏邀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