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與親友相聚他鄉(xiāng),高三十五正應留此暢話別情,何必急去?”
見到高適從后方小跑追趕上來,王昌齡便望著他笑語問道。
高適聽到這話后,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稍作沉默后才又說道:“我堂兄因有公務在身,不暇久作敘話,準備稍后他得閑后再來拜望?!?/p>
其他人倒是沒有留意到他們的對話,而是與張岱一起繼續(xù)前行。
和王昌齡等人一起被羈押在州府的郭邕年齡更大一些,心思也更縝密,對于朝中人事也用心了解了一番,這會兒便來到張岱身邊說道:“六郎,這高琛是魏州宇文融的心腹,他今銜命而來,會不會給當下汴州情勢發(fā)展帶來阻滯?”
宇文融在朝活躍多年,大凡對時局人事稍有上心的人,也都清楚其人一些重要的人際關系。源乾曜一手將之提拔出來,如今其子在州遭人調(diào)查詰難,宇文融派遣屬官入州,難免讓人懷疑是不是想要干擾汴州的調(diào)查、設法營救源復。
“這倒不會,大河兩岸連年天災,官用疲敝、民生困苦。汴州地處水陸之樞紐,州中人事如此昏惡,本就大礙于事。如今既已查出,必然就會徹查到底,若來日真因此而害事,則為禍深矣!”
今年河北災情將會較去年更加嚴重,而且邊情也會變得惡化,屆時負責把江淮物資運輸北上的大運河作用將會變得無比重要,而作為運河樞紐的汴州也必須要確保高效的運轉(zhuǎn),那艱巨的任務顯然不是眼下的汴州這個人事局面能夠勝任的。
宇文融就算不像張岱這樣可以未卜先知,但他還心心念念要搞重開王莽河計劃,對人力物力的需求同樣極大。汴州這里如此糟糕的人事局面同樣是讓他感到厭惡的,心內(nèi)必然也是樂見有所改變的。
他們沒有就此問題深談下去,而隊伍后方的高適在聽到這簡短對話之后,神情卻變得憂慮忐忑起來。
他一介白身簡居鄉(xiāng)野,對朝廷中的人事所知不多,此時聽到這番話,似乎他堂兄還和張岱這一方立場與政見不合?
張岱將諸同年引回他們在汴州城內(nèi)的住所,讓他們且先休息一下,而后自己又出門往相國寺而去。
相對于裴伷先手段強硬、態(tài)度堅決的督察追贓,高力士則要低調(diào)得多。
他在入州之后,既沒有接受時流的宴請,也沒有接受州府所安排的住所,而是直接住進了相國寺中,然后便在這里深居簡出,會見什么人員也都在此。
“張公子請留步,這幾個隨員瞧著有些眼生啊!”
當張岱再次來到相國寺中高力士所居住的僧院時,卻被守門的護衛(wèi)給攔了下來,其中一個還指著自己身后幾名隨員發(fā)問道。
“是我東行后招募來的,都是沿河謀生的義氣兒郎?!?/p>
張岱見狀后便笑語說道,心中卻覺得這守衛(wèi)有些大驚小怪了,難不成他還會帶人來刺殺高力士?
“渤海公厭見生客,張公子還是將此諸徒留在此間吧。”
那護衛(wèi)仍是一絲不茍的回答道,并沒有因為張岱常來常往而網(wǎng)開一面。
因為早間身邊諸人都有事被派遣外出,張岱今次才臨時帶上幾個南霽云的同伴過來,之前倒沒意識到高力士身邊的安保這樣謹慎。
他自己倒是不擔心獨自入內(nèi)或會被加害,于是便示意幾人留在外面等待自己,然后便往僧院內(nèi)走去。
他這里剛剛走進僧院,便聽到側(cè)方傳來打罵與慘叫聲,于是便循聲走進一旁的跨院里去,便見到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被捆縛倒吊在廊下,旁邊有人正揮著馬鞭用力的抽打著。
這人已經(jīng)被抽打的渾身皮開肉綻,倒吊的身形下方都集聚了一大灘的血漬,可見已經(jīng)被打罰多時,而打人者則是一名身形高壯的中年宦官。
這宦官名叫高承義,也是高力士的養(yǎng)子之一,平日里瞧著木訥寡言,此時打起人來卻是一臉的兇相,滿臉橫肉很是嚇人。
“此奴所犯何事?竟遭如此打罰?!?/p>
張岱眼見那人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就連慘叫聲都有氣無力,忍不住開口發(fā)問道。
高承義停下手中的馬鞭,向著張岱解釋道:“這賊奴昨夜?jié)摻⒁畬嬀?,意欲縱火加害,幸為值夜者抓捕,這般打罰還是輕的!”
張岱聽到這話后也是一驚,連忙又追問道:“審問出是誰指使了嗎?”
“若審問出來,早便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