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毛仲的兒子太不堪、禁不住恐嚇,直接暴露出其私用內閑御馬并致傷損、之后讓人隱瞞下來不作奏報記錄一事。
或許在其看來只是傷損了幾匹御馬而已,跟內外閑廄所飼養(yǎng)成千上萬匹的總量相比不值一提,或許在其心里還有其他更加嚴重的事情,權衡一番還是招了一樁輕微些的。
但這件事卻暴露出了內閑廄管理的缺陷漏洞,而且還是直接在圣人面前捅出來,接下來想必會進行一番深查與肅正。
有的事不上稱沒有三兩重,上了稱那就必須要有個說法、有個交代。諸如武惠妃她們,一匹御馬而已,隨手送人也就送了,不會有人因此揪住不放。
這件事本身不重要,但性質卻很惡劣,尤其是在牽涉到監(jiān)守自盜的情況下。如果圣人對此都能哈哈一笑便放過不理,那接下來內外閑廄都能給他搬空,以后自己出門都得去坊中賃驢!
北衙系統(tǒng)本身就比較封閉,查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讓外朝的御史們插手進來,也不能讓王毛仲自己查自己,皇帝也不可能自己去馬廄聞馬糞點數(shù),那就只能委派太監(jiān)或者其他親信負責此事。
所以接下來能從王毛仲身上啃下多大一塊肉,就得看高力士這些太監(jiān)們有多大的胃口、膽量和能力了??傊灰麄兊氖侄卧搅鑵?,王毛仲就越?jīng)]有心思再去搞別的事情。
講到切身之事,高力士也沒有閑心去設想拿張岱去下什么絆子了,而是跟張說小聲討論起來。雖然內外人事有差異,但權斗的道理總還是相通的,張說的建議也能給他帶來極大的啟發(fā)。
當他們來到皇城朝堂外時,卻被告知今早的朝會仍然沒有結束,也都不免大感意外。
這種皇帝本身并不出席、只由宰相主持的朝會,本身就是各司主官在宰相的召集下聚集起來,就各種事務進行一個簡單的匯報和下達,并不會探討什么具體的事務,因此流程也非常的快,頂多一個多時辰就能結束,然后參與會議的官員們各回本司進行具體的執(zhí)行。
可是自從張說一行來到皇城準備參加朝會、到張說單獨被拎走,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上午的時間,結果這里會議竟然還沒有結束,也不免讓人懷疑到底是怎么開的會。
高力士下意識的望向張說,目露詢問之色,顯然是在懷疑莫非張說的黨羽在攪鬧會議?
張說見狀后則搖了搖頭,他被圣人召見前還特意叮囑了一下張九齡要見機行事。張九齡腦子可比他兒子們清楚多了,自然不可能會放縱同黨、任由局面失控。
其實不只是他們這些朝堂外之人,就連朝堂內今早參加會議的眾人這會兒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眼看著飯點就要到了,朝堂上仍然爭執(zhí)不休,而爭執(zhí)的雙方便是御史大夫崔隱甫和刑部尚書盧從愿。
今早朝會伊始,盧從愿便火氣十足,登殿之后不見宰相源乾曜在堂,當即便發(fā)聲開噴了:“門下之地豈是閑司?源侍中受此恩用、領袖百官,遇事不見,其可乎!”
雖然說盧從愿開口噴的是源乾曜,但自己這么大個人坐在這里被無視了,作為門下省副長官的宰相杜暹也有些不是滋味,當即便開口道:“門下自然有官于此,盧尚書有事則奏!”
盧從愿聽到這話自是有些火大,他的資歷遠比在堂兩個宰相深得多,早在多年前便已經(jīng)任職中書侍郎,如果不是被張說一腳踢出中書省、發(fā)配到洛陽來養(yǎng)老,也已經(jīng)是有望拜相。
“某欲奏何,相公不知?昨夜入署執(zhí)走卷宗,今日將何處置,相公可有決斷?”
他心中正自惱恨源乾曜把他牽連進來,如今便當著群僚的面將事情大聲宣講出來:“殿中監(jiān)王霍公子王守貞入坊縱火、焚及惠文宅園,并使奴哄搶燕公別業(yè),如此暴行,聞者驚駭,宰相等將何處斷!”
這事眾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在聽完盧從愿的講述后,朝堂中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杜暹皺眉沉默,他自然也是力主嚴懲,但昨夜御前失言已經(jīng)心甚忐忑,今日若再落一個鼓動群僚的罪過,怕是要創(chuàng)下一個速通成就了。
他這里默然不語,一旁的李元纮則開口說道:“此事自有民訟,仍于河南府審斷之中。未有結案進奏,中書門下又需要作何判處?盧尚書于此詰問,失禮了!”
“刑司不結,憲司何在?那王守貞并非白身,即便案事未斷,也可加以奏彈!”
盧從愿被拉下了水,自然不可能只是自己泡著,當即又要把御史臺也給拉進來。
李元纮等的就是這一句話,聞言后當即便答道:“中書門下仍然未納憲臺進狀,于此也難為置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