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對其子怒斥一番,旋即便又向圣人作拜道:“臣輕信孽子所言,未加審辨便直奏于上,不意當中另有隱情。以此不實之事擾于至尊,實在羞甚慚甚,無言以辯,唯待圣斷制裁!”
“朕今日為你兩家解事,霍公便也不必急于遮掩家丑。諱疾忌醫(yī),并不可取。病從淺治,才能改過自新!”
圣人并沒有被簡單應付過去,而是又沉聲道:“王守貞,你忍見你耶勞于國事之余,還要受你蒙蔽結怨同僚、悲容待罪?還不速將事情原委從速道來!”
“臣、這……”
王守貞這會兒頭腦發(fā)懵,不明白剛才還大好局面,怎么現(xiàn)在竟要詰難自己了,一時間期期艾艾、不知該要如何作答。
“逆子,事已至此,你還妄想欺瞞!是不是萬騎馬崇?他近日與你同出同入,是不是他逼你去刁難張氏?你何事為其所執(zhí)?速速道來,所犯何事便當何罰,圣人當面,我也決不輕饒你這逆子!”
王毛仲見他一臉驚慌呆滯的表情,便又怒聲喝問道。
“是、是馬崇……他、他逼我,因、因去年出城游獵,墮傷幾匹內閑御馬,馬崇為我遮掩。是、就是這事,他憑此向我討要侍婢,否則便要將事奏于阿耶。阿耶治事嚴明,我、我恐事為阿耶知,所以才……”
王守貞總算還沒有太傻,總算在亂糟糟的腦海里找出一樁情況還算輕微、可以拿出來說的事情打算敷衍過去。
張岱也沒想到自己隨口誣蔑竟還真榨出來點東西,可見這貨平日里仗著他老子在北門的權勢,真的是干了不少違規(guī)犯法之事。
他當然不想讓這貨輕松糊弄過去,當即便又大聲道:“不對,不是這一事!你之前明明說是長安舊事,如今怎么又說去年事,是不是存心搪塞!”
“不,就是、就是這件事,沒有別的事!你聽錯了、不對,是我說錯了,我當時驚恐、口不擇言……”
王守貞這會兒都要急哭了,腦門上汗水滾滾流淌下來。
“那你之前還諸多虛言詐辭,誣我與你家奴yin奔,當真可恨!”
張岱又怒聲說道,旋即他才又向皇帝作拜道:“臣性疏狂、好交友、尚義氣,日前王守貞和顏相邀,便道是志趣相投之人,故從與游,推心置腹。
不意人心險惡,竟然遭此責難,但仍念其一餐之惠,不忍裂席仇之。唯今事擾于至尊、恐圣聽蒙蔽,才據(jù)實自辯,雖霍公之威不能阻我進奏實情。
今王守貞自袒其失,曲直可見,臣恨無識人之明,但仍盼前所相交謀略之事能益于人間。日前惠妃所使往河南河北救災之內官黎氏日前有言,災區(qū)牛疫漸行,急需藥物救濟。
懇請霍公勿違前志,開倉施藥、義救災民,如此即便不敢再與令郎相交,但仍仰慕霍公之大臣節(jié)操?!?/p>
王毛仲這會兒心情自是憤懣至極,聽到這小子居然還在惦記他花費人力物力、并利用職務之便從隴右牧區(qū)搞回的獸藥,一時間也是氣悶不已。
他本來不欲理會這小子的敲竹杠,可是看到圣人神情仍然嚴肅,也知需要趕緊補救,于是便連忙說道:“此事某自知,稍后便會安排家奴施藥救濟?!?/p>
“疫情迅猛如火,霍公宿衛(wèi)事繁,兩者恐怕不能兼顧。但也請霍公放心,去年惠妃舍物救人,業(yè)已從洛陽向汴州布置不少舟車事物,能夠妥善將物輸送疫區(qū),將霍公這一份仁善之心播撒于外?!?/p>
張岱卻不讓王毛仲糊弄過去,大宗牲畜防疫的藥物屬于有錢也買不到的重要物資,只有諸官牧才能弄到,既然知道王毛仲手里囤積了這么多,那當然要想辦法摳出來,反正這家伙剛才也義正辭嚴的表示不是為了賺錢。
他見王毛仲沉默不答自己的話,便又開口道:“霍公并不知我,或許心有遲疑。與河南、河北萬千憂苦民眾相比,我與令郎些許仇隙不過小事而已,雖然不可一笑釋之,但也絕不會因此刻意阻礙霍公行善。
霍公但可將事付我,我自命人將物妥善送向疫區(qū)、分發(fā)受疫之家手中。今于圣人當面應承此事,若某行事不利,愿受國法懲治、并受霍公私刑作懲!”
圣人這會兒也開口道:“張岱豪義,事跡可聞。二子一份交情雖然處惡,但他并不深究需將王某作何懲處,反而擔心日前所論之事或不能成,有此一節(jié),可見心性?;艄珜⑹赂吨疅o妨,畢竟稍后北門并內閑事也要肅正一番!”
“臣受命!”
王毛仲聽到這話后頓時悚然一驚,這才想起來事情還沒結束呢,忙不迭俯拜頓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