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煉(一)
躺在囚車里的陸氏,看著這一幕,很是心疼寶貝孫子,吃力地坐起來:“越哥兒走累了,到祖母這兒來?!?/p>
裴越看一眼神色淡漠的青禾堂姐,邁出去的左腳又悄悄收了回來。
這半個多月來,所有人行立坐臥都聽裴青禾號令行事。裴青禾已樹立起了絕對的權(quán)威。
別看裴越才五歲,也知道該看誰的臉色聽誰的話。
裴青禾沒發(fā)話不點頭,任憑陸氏怎么哄,裴越就是不敢動彈。
“去車上吧!”裴青禾終于發(fā)了話:“以后要聽裴風的話。再胡鬧,我動手揍你?!?/p>
裴越應(yīng)了一聲,蔫頭蔫腦地爬到了囚車上,抱著祖母陸氏的胳膊。
陸氏將裴越摟進懷里,自以為不露痕跡地瞪裴青禾一眼。
不痛不癢,毫無威懾。
自從確定陸氏熬過一劫撿回一條性命,裴青禾就懶得理會陸氏了。她轉(zhuǎn)頭,表揚了裴風幾句:“你今天做得對。你是隊長,就得管束他們?!?/p>
“誰敢不聽你的,我親自動手教訓(xùn)他。”
裴風挺著胸脯,用力點頭,像一只驕傲的小公雞。
一陣突兀的哭聲,順著風飄了過來。
裴青禾皺了皺眉。
“我不走了!”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婦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天天走日日走,腳都快磨斷了。”
“誰愛走誰走,反正我是走不動了?!?/p>
這個年輕婦人,是十二房的媳婦趙氏。裴家媳婦大多出身將門,趙氏卻是例外。趙氏的親爹是禮部郎中,自小學習琴棋書畫。嫁進裴家后,趙氏和夫婿性情喜好不同,感情平平。
裴家遭逢大禍,趙氏唯一的獨子正好過了八歲,被拖上刑場砍了頭。
趙氏的天就此塌了。這些日子如行尸走肉一般,渾渾噩噩,隨眾人前行。今日實在走得累了,就如弓弦猛然崩斷,所有精氣神一瀉而空,哭得撕心裂肺。
冒紅菱耐著性子勸慰。
趙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還有小狗兒,我什么都沒了。我還活著干什么!還要天天遭這樣的罪!讓我死了算了!”
心里苦,身體更苦。
每日走幾十里地,腳底都是水泡,腿酸脹麻木。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頭?
“四堂嫂,”裴青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去車上歇一段?!?/p>
趙氏悲從中來:“歇了也沒用。我不比你們,我自小就體弱,根本走不到幽州。你們把我扔下吧!我不想活了……”
低落消沉的情緒,瞬間蔓延。不知多少女子轉(zhuǎn)頭,紅了眼眶。
流放之路太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