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十九章 琴（2）（第1頁）

邊察起先并沒看見顧雙習。鋼琴擺在排練室的角落，需得完全踏入室內(nèi)，方能看清全貌。他并非特地前來，只是單純的例行巡視，查看各個年級、各個節(jié)目的排練情況。校慶在即，他不希望也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紕漏，因此檢查得異常認真。

他本不打算進門，畢竟合唱與朗誦這類節(jié)目，需得經(jīng)過多次排練、調(diào)整、磨合，才會變得相對完整，他現(xiàn)在進去看，只會徒增學弟學妹們的壓力。因此邊察示意其余幾名學生會成員止步，隨他一同去下一個排練室。

可走出去幾步，方才的排練室里忽然傳出了淙淙樂聲，邊察便在這陣鋼琴聲中倏然駐足，隨后腳步一旋、回到了那間排練室的門前。

跟在他身側(cè)的安琳瑯與都柏德對視一瞬，彼此心知肚明：邊察想起顧雙習也在這里。

邊察提步進門，示意學生們不必在意他、只管繼續(xù)排練。視線掃過室內(nèi)每一張人臉，最終停留在鋼琴后的那人身上。顧雙習正專心彈琴，長睫微垂，額前落了一縷碎發(fā)，飄揚而又輕巧地綴在她的眉眼間，一望便令邊察心中開始犯癢，想要將那綹碎發(fā)挑至她耳后，再親一親她的眼、她的鼻。

他已有數(shù)日不曾見到她，單單依賴他人轉(zhuǎn)述與監(jiān)控錄像，窺探她的學校生活。這些天里，顧雙習像任何一個普通高中生，上課下課、吃飯睡覺，社交圈限定于宿舍幾人，幾乎不與班級內(nèi)的異性對話。邊察對此十分滿意，他樂見她封閉自己。

盡管他們之間，從未確定什么“關(guān)系”，但邊察已完全默認，她是他的私有物。只需略施恩惠、時而接觸，即可穩(wěn)定地擁有一樣小玩具。這是一筆相當劃算的買賣。

這次他見到她，她卻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他，邊察得以看見相對放松的顧雙習。她會彈琴也擅長彈琴，喜愛這項工作，纖纖十指左右翩躚起舞，全然沉浸在樂聲之中。盯著她數(shù)秒，邊察才倏然發(fā)覺，她身邊竟還坐著另一個男生。

他終于想起來，當時選伴奏時，強制要求男女搭配。邊察只要顧雙習，另一個無所謂，便由下屬選了高一年級里會彈琴的男生，依稀記得這人腦子不錯，似乎是年級第一。今日真正見到本人，邊察先擰了眉：無他，只因這男生略有姿色。

邊察不太在乎自己的外貌，卻也能從周圍人的反應(yīng)與評價中，知道他算生得好看的，無非是天賦異稟、加上后天自律，養(yǎng)成這一副漂亮皮囊，于邊察并無實際獲益，直到他遇見顧雙習。

他心知自己待她實在不算好，猶如鬣狗追咬，不把她啃噬成白骨便不會罷休，只好指望這副美麗畫皮能令她的痛苦略微減輕，至少看到他這張臉，便沒法對他生太重的氣。

可他似乎有意忽略：美麗皮囊是最不稀缺的資源。否則為何在小小一中，顧雙習身邊還會出現(xiàn)另外一個清秀男生？但這實際上不能怪她招蜂惹蝶，畢竟是邊察促成了他們坐在一起。

何況從外形上看，顧雙習與那名男生更為相稱。二人外貌皆生得柔順而無攻擊性，像春日里溫暖和煦的風，是來催開百花的，而不是殺盡生機的；他們也顯得分外默契，將一支長長曲子從頭彈到尾，無一絲錯漏，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親密、最曖昧的事。

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相偕演奏，而不必躲避他人的視線與流言。邊察仿佛是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絕無阻撓、拆散他們的權(quán)力。他只能被釘在原處，直到朗誦結(jié)束，方才大力地鼓起掌來。

太偉大、太優(yōu)秀，不愧是顧雙習。邊察想笑，又覺得唇角如墜秤砣，無論如何都不能上揚。

他本該為她的表現(xiàn)感到驕傲，但現(xiàn)在他更深陷在嫉妒里。他嫉妒坐在她身畔的男生。嫉妒他年輕、帥氣、聰明、有一技之長，嫉妒他能陪在顧雙習旁邊，嫉妒他能長時間地與她相處——聊天、對視，哪怕什么都不說，邊察也覺得呼吸困難。他不能容忍獵物旁有另一只鬣狗正在垂涎欲滴地打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