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zhuǎn)眼,屋里散了干凈,余下方夫人和陸茵未走。
陸曜握著陳稚魚的手,與她一起回了止戈院。
一路回止戈院,陳稚魚心頭始終沉甸甸的。她并非沒想過要與他坦白生意的事,只是從沒想過會是在這般被動的境況下。
進了屋,陸曜拉著她解開胸前的繩結(jié),褪下厚重的大氅。他的手指無意間掃過她耳垂上那枚小指般大的珍珠墜,她下意識側(cè)了側(cè)頸,引得他投來一記深邃的注視。
陳稚魚剛要開口,便被他截斷了話頭:“一整日操勞,要不要先凈手洗臉,去躺會兒歇歇?”
她搖了搖頭,反手拉住他的手,望著他黑沉沉的眼眸,終究還是將那樁事和盤托出:“先前沒與你說過,自我來京后,便自己經(jīng)營著一樁生意……起初只是想攢些銀錢,為兩個弟弟將來成家做打算?!?/p>
說罷,她帶著幾分忐忑望著他,眼底看似平靜無波,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這一次,陸曜卻沒被她這副模樣騙過去。他勾唇笑了笑,手掌輕輕扣住她的后頸,在她微微驚怔的目光中,聲音低啞地問道:“當真只是為了兩個弟弟?便是與我說了又何妨,難道我還會阻攔你不成?”
陳稚魚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輕聲道:“你自然不會??缮頌殛懠疑俜蛉耍胰粽f了這事,只怕這生意也做不到今日了。我知道,婆母她們手中都有私產(chǎn),卻不像我這般小打小鬧,上不得臺面。我之所以瞞著,便是清楚以我的身份,做的這樁生意入不了陸家的眼,也不想因這點事招惹麻煩,故而一直沒敢暴露身份,每次都讓喚夏出面,這次實在是沒辦法了?!?/p>
說到這里,她似是有些口干,抿了抿唇,聲音軟了許多:“方才在婆母那里,夫君肯為我說話……”
“阿魚,你在騙我?!?/p>
陳稚魚一愣,不解地望著他。
陸曜眸色沉了沉:“你私下做生意,為自己賺些銀錢是真,可更多的,怕是在為自己謀求后路吧?你是不是……從來沒認真想過我們的以后?”
“謀求后路”四個字入耳,陳稚魚的臉色霎時變了。
“你剛到京城時,與方舅舅說過,嫁給我不過是緩兵之計?!标戧椎穆曇羝届o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心里清楚,陸家那時正值多事之秋,才急于找一個門第不高的人家聯(lián)姻。所以在你懷上這孩子之前,在我面前,你從來沒真把我當成丈夫,是吧?”
陳稚魚蹙緊眉頭,聲音里帶上了幾分委屈:“可那時候,我本就孤身一人,所有人都在告誡我,要做好你的妻子,要把你當成天……”
他手掌用力,令她止聲,而她心里頭,早已泛起兇浪。
她與方通判一句私語,如何傳到他耳里?而他今日這番舉動,怎像是興師問罪?
眼眸沉了一瞬,她扣住他的手臂,重重一退,兩人便分開了些距離,她抬頭看著他,眼神變得清明。
“我瞞你是有我的不對,可我亦有苦衷,現(xiàn)在你是想聽我解釋,還是想……給我定罪?”
陸曜眼里劃過一絲失望,他后退了一步,目光在她腹部落了落,才道:“今日已晚,不便爭執(zhí),你還懷著孩子,先歇息吧?!?/p>
說罷,他竟要轉(zhuǎn)身離開,陳稚魚眼皮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抓他,卻被他側(cè)身躲開了。
主屋的門大開著,外頭的人也都沒有疏散,他們夫妻二人的對話,并沒有嚴密的藏在屋里。
“夫妻之間若沒有信任,還要談什么?你能有什么苦衷?嫁進陸家衣食無憂,那邊只管做好少夫人,哪有那么多苦衷?你自來心思多,也該冷靜冷靜了?!?/p>
說罷,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身后的門開著,風雪掃進來,沒有分毫掃到她的身上,皆被他高大的身軀擋了個嚴實。
不知是他的話令她心如刀絞,還是這一眼……她定在原地,看著他出了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