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都在發(fā)麻。
原來并非心硬如鐵,以為所謂的身經(jīng)百戰(zhàn)便可不動如山。
一切的源頭,都只不過是厄運沒降臨到自己頭上罷了。
腳步瞬間凌亂起來,從臺階最狹窄之處,他險些被滑膩的青苔絆得踩空。后脊生理性地激出陣陣冷汗,腳亂的思緒更加無法找到安放之處。
但種種復雜的心情,在見到傷痕累累的景飏王之后,忽地拋之九霄云外。
……
男人半身沒入渾濁的水池之中,長臂呈十字被高高吊起,從來打理得精致柔順的長發(fā),此刻斑駁地被污穢與凝結的血纏繞,像層層蛛網(wǎng)。
而那張臉便埋沒其中,只看得見尖尖的下巴。刀痕與淤青遍布的咽喉,脆弱得仿佛被折斷。從天花板延伸而下的,粗如大腿的鎖鏈,延伸至肩胛,將最細處銜接的鐵環(huán)嵌進鎖骨,血漬干涸,在銀白長衫中呈現(xiàn)出腐敗的黑紫。
但那副身軀卻猶如鋼針般,死死扎在原地,不可撼動,難以摧毀。
“蕭騁?。 ?/p>
嚴渡仍在身后緊追,調(diào)派來的那些人撐不了多久,根本沒有所謂的緩沖時間,水牢來往只有一條路可走,若被堵在這里,就算是燕羽衣自己,也很難保證能夠全身而退。
他只叫了一聲蕭騁的名字,見他根本沒有反應,便將注意力完全放在拴著他的那兩根鐵鏈中,向后略退半步,深吸口氣,單手持劍改為雙手,快準狠地,用盡全身力氣向最末端劈去。
嗡——
鎖鏈瘋狂震顫,連帶著整個水面泛起洶涌的漣漪,而被困其中的男人,卻突然仰起頭,猛地向燕羽衣所在的方向俯沖。
鐵索抑制他的方向,但卻在肌肉的撕裂中,身體硬生生向前兩寸,黑紅的血痂再度崩裂,滾燙爭先恐后地重新涌出來。
燕羽衣也同時看到了埋藏在長發(fā)下的那張臉。
瘦削,嶙峋,短短幾天被折磨得幾乎不成人形。
“……蕭騁?!睂ι夏请p冷漠,如同叢林兇殘野獸般警惕的雙眼,燕羽衣失聲,雷霆劍脫手應聲落地,垂直砸進水池中。
那些原本計劃好的冷靜,運籌帷幄的盤算,在這一瞬都失去了其原本所擁有的價值。
他的肢體遠比意識先行得更快。
而與蕭騁接觸的瞬間之前,則是蕭騁支配的。他逼近他,帶著前所未有的殺氣,與他對視的剎那,燕羽衣毫不懷疑,他若擁有足以活動的范圍,無需兵刃,只徒手便見血封喉。
他想殺了我?
燕羽衣呼吸暫停幾秒,人已經(jīng)狠狠撞進蕭騁懷中,水花飛濺,他整張臉都埋在蕭騁那道傷口之中。
噴濺的血糊住他的眼睛,倏地,他心尖酸楚,忍了多少日的眼淚,終于伴隨著蕭騁那道難聽的音調(diào)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