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藥苦口,忠言逆耳,燕羽衣明白計官儀話中含義,仍難以抑制xiong腔泛濫的酸楚。
潦草的儀式,匆忙的登基,澹臺成迢抵達至尊的盡頭,卻再也難以得望未來。
如果這是夢,燕羽衣希望有人能叫醒自己。
如果這是現實,他想要這段路再漫長些,足以長到他牢牢記住澹臺成迢的容貌。
但還是再短些吧。
燕羽衣全身發(fā)抖,眼眶滾燙shi潤。
太子他太痛了。
那副身體瀕臨極限,為什么不能讓一個人在臨走前有好友環(huán)繞,臥在至親懷中離去。
陛下教過燕羽衣如何迎接新君,輔佐他匡扶天下,卻沒來得及告訴他,若有朝一日他所侍奉的君主,將在萬眾矚目中咽氣,該當如何收場。
“蕭騁說得不錯。”燕羽衣端住玉璽的手青筋暴起,力道幾乎要把黃綢龍紋鋪就的金盤折斷。
計官儀擰眉。
“我對燕家或許真的沒有感情?!?/p>
他從未有過想要忍耐感情的時候,哪怕在地牢,被蕭騁囚禁那段時日,他悔恨的唯有對洲楚處境的自責,而并非如今日這般,看著澹臺成迢,想要不顧一切的攙扶他,更難以抑制即將奪眶的熱淚。
澹臺成玖就在計官儀身邊,經計官儀數月教導,已逐漸褪去幾分天真,雖還需歷練,但已腰脊挺直,眉目舒展,姿態(tài)落落大方。
燕羽衣深呼吸,情緒稍緩,重新目視前方,并長吐出口濁氣。
“陛下?。?!”
“啊?。?!快來人!”
“陛下!”
幾米外卻猝然傳來群臣驚呼,緊接著,重物倒地的沉悶猶如一道雷,從天而降,將演奏輝煌之音的絲竹弦樂狠狠擊碎!
太子殿下!
燕羽衣瞳孔驟縮,玉璽脫手,抓起澹臺成玖,不顧一切地沖向澹臺成迢。
計官儀眼疾手快,玉璽距地半寸時抓住,一身冷汗地回頭。
遠處已瞬間亂作一團。
“讓開!都給我讓開?。。 ?/p>
燕羽衣瘋狂撥開環(huán)繞在澹臺成迢周圍的朝臣,用力將澹臺成玖往里塞,少年在他手中像是無依無靠的漂萍,燕羽衣將他推向哪,他便只能往哪去。
而焦點的中心,原本虛弱的澹臺成迢卻突然放肆大笑起來,聲音恢復健康時的清越,他笑得一聲比一聲暢快,渾然不覺唇齒源源涌動鮮血,猩紅色倒灌回去,嗆得他滿臉是淚。
黑金的龍袍被浸透,洋洋灑灑地鋪滿數階青石。
頭冠在混亂中不知丟到哪里去,燕羽衣抱住澹臺成迢時,他長發(fā)披散,愣怔地托起燕羽衣的臉,復抓住澹臺成玖的手。
男人緩緩將澹臺成玖的掌心放在燕羽衣肩頭,混亂的嘈雜頃刻蕩然無存,群臣慌亂驚懼之色扔未從面頰中褪去,但他們都知道,這是皇帝要交待后事了。
燕羽衣xiong膛艱難起伏,抬眼先是看了眼方培謹與東野陵所在的方向,西涼群臣半步未動,驚駭的都是洲楚這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