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川沒有點頭的事情,費盛決計不會做。沈澤川吩咐的事情,不論好壞,費盛決計執(zhí)行到底。他遠比喬天涯更加明確自己的位置,他是沈澤川的近衛(wèi),不是沈澤川的朋友,所以沈澤川受傷的事情,他不會私自稟報給蕭馳野。
檐下的錦衣衛(wèi)也跟著跪了一地,聽著費盛的巴掌聲,臉上火辣辣的疼。費盛扇得自己面頰泛紅,還在抬手,忽然被折扇給擋住了。
“有舍才有得,事不過三話都好說?!鄙驖纱ㄗ笫峙查_扇子,“院里的都是七尺男兒,有過就有罰,回了茨州我自有安排,你站起來吧?!?/p>
沈澤川沒有任由費盛繼續(xù)自扇耳光,就是沒有羞辱他們的意思。他對讀書人夠尊敬,對錦衣衛(wèi)也不差。府里的月供發(fā)得及時,按照闃都的標準折成了現(xiàn)銀。錦衣衛(wèi)的住所都是寬敞明亮的屋子,還有紀綱隨時指點功夫。起初他們都以為沈澤川陰晴不定,不好伺候,但時間久了,就發(fā)現(xiàn)沈澤川其實喜好特定,有賞有罰,命令都下得果斷直接,從來沒有遷怒于下的事情。
費盛拭了把眼淚,對著沈澤川又磕了幾個頭,才起身站到了邊上。丁桃在旁邊看得發(fā)愣,生出了好大的愧疚。外邊的大夫正好到了,費盛掀起了簾子,把大夫迎了進來。
沈澤川的兩指確實是折了,但好在沒有真斷。如他所料,大夫給縛上了鋼針,再養(yǎng)半年就差不多了。
“這些日子里,爺就別再提刀拉弓了。”大夫是個老頭,因為診金給得足,所以起身時特地吩咐,“這傷耽擱了好幾日,幸好沒錯過今天,不然就是縛上鋼針也正不回去。我看爺?shù)纳眢w不好,這時正八月,冷熱驟變,在吃穿上也要多多留心,別再病了。”
大夫撩起了衣袖,收拾醫(yī)箱時,又想起什么。
“爺是不是總睡不好?”他說,“生意是得做,但勞心費神哪,夜里夢魘壓身,久了人也招架不住。我一會兒再給拿個錦囊,擱點助眠的香,爺晚上壓在枕頭底下試試?!?/p>
費盛彎腰替大夫拎了醫(yī)箱,把人送了出去。
*
*
*
沈澤川坐在椅子上,在片刻的安靜里打量著自己的右手。雙指并在一起,被纏得結(jié)實,伸展不便,握刀是不必想了,沒斷真是幸好。
但是他怎么會夢見建興王府呢?
昨晚的夢就像是洗黃的布,姆媽只有背影,因為沈澤川根本不記得她長什么模樣。他為了那杯水而哭得傷心,他真的是為了那杯水嗎?
沈澤川把肘部放在了把手上,緩緩后靠,目光沿著半垂的竹簾看向檐下,那里昏著一片樹影。他在腦海里放慢了夢,試圖把每一寸都攤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