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傷著身子那就誤了老王爺?shù)拇刃?。今日特地趕來做這么個混球,是為了逗府君一笑!唉,府君節(jié)哀?!?/p>
顏何如講官話,帶著點河州的口音,什么“嘛”“哪”改不掉,講起來嗲得很。此刻他乖巧地勸著人,
倒還真像那么回事。
沈澤川承了這份情,今年全境開支巨大,樣樣都離不開顏何如。他在顏何如說話的空當(dāng)內(nèi)接過了藥,喝了幾口,眉間溫柔,說:“我在離北,聽說你專門給邊博營補了幾萬兩銀子修馬道。”
“那都是小錢,”顏何如說,“哪值得府君記著?況且現(xiàn)在不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嘛,離北啟東都是為了打邊沙禿子,我一個商賈之流也幫不上別的忙,一點心意罷了。”
費盛暗自嗤之以鼻,覺得這小子裝人的時候比自己差不了多少。這會兒知道統(tǒng)一戰(zhàn)線,先前帶著行商在敦州跟邊沙做生意的時候可半點不覺得內(nèi)疚。
沈澤川喝完藥,頓了片刻才開口:“今日特地來找我,有什么事兒?”
“就是看看府君,”顏何如再次露出笑,“府君現(xiàn)在就跟我親哥哥似的,一日不見想得慌。”他想一出是一出,坐直身,說,“要不府君就收了我做弟弟,我給你磕兩個響頭?!?/p>
顏何如確實沒臉沒皮,他把蔡域叫阿爺,把雷常鳴喊大哥,遇著雷驚蟄還喊大侄子,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到了沈澤川掌握全局,他就想混個弟弟當(dāng)。伏低做小那算事兒嗎?那跟銀子比起來都不是事兒,這小子看得可比誰都清楚。
“行啊,”沈澤川看顏何如高興起來,跟著說,“你先給沈衛(wèi)磕兩個響頭,咱們就算同宗了。”
顏何如差點呸一聲,他又不傻,挨著沈衛(wèi)就壞了名聲,在東西兩頭都得挨罵。他窩回去,興意闌珊地說:“那就算了,我家有規(guī)矩呢,拜沈衛(wèi)肯定不成?!彼麑ι驖纱ㄕf,“府君,府君哪?!?/p>
沈澤川說:“哪?”
顏何如來了精神,說:“我呢,順道還有點事想跟你商量?,F(xiàn)在啟東不是跟咱們茨州達成協(xié)議了嗎?今年大帥的軍糧鐵定沒問題,我補,我全補?!?/p>
沈澤川喝著清茶凈口,沒急著接話。
果然,顏何如說:“闃都現(xiàn)在也怕府君,你左右都是強兵,回頭真要打起來,那八大營哪扛得?。康瓦@樣低頭好像也不是回事,所以我尋思著,闃都從今年起會斷掉咱們往厥西的生意,起碼奚家的銅礦和船隊不會再留到你手里?!?/p>
永宜港的船隊關(guān)乎離北互市的生意,糙茶在厥西不值錢,靠的是船隊往外送才有暴利。顏何如對奚家被查封不心疼
,反正也不是他的鋪子。顏氏現(xiàn)在在中博做不了糧食生意了,這塊空虧顏何如得找到替補,他就是盯住了港口。
“你什么主意,”沈澤川擱了茶蓋,“直說?!?/p>
“我的主意是,”顏何如趴在了桌面上,“咱們不要永宜港了。”
沈澤川叩著茶蓋,抬眸看著顏何如,在對方的眼睛里看見了野心。沈澤川沒有立刻回話,他耐心地坐在這里,把顏何如的心思很快就摸透了。
顏何如眨了眨眼,說:“咱們可以……建個新的。”
河州顏氏占據(jù)著大周南邊的水路,這是顏氏的生意能遍及東西的關(guān)鍵,但其貨物到達厥西以后,要交給永宜港里的奚家船隊做買賣,所以這條線最大的利益不在顏何如的兜里,在奚鴻軒——現(xiàn)在也就是沈澤川的口袋里。顏何如一直跟沈澤川虛與委蛇,百般賴著要跟沈澤川合作,就是看到了全境商路正在收縮,他得跟上沈澤川的速度。今年厥西要查封銅礦和永宜港,對顏何如來說就是個乘風(fēng)而上的機會。